《仙湖月夜》—一个消失的废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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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消逝了的废园         

 

接到蒲盈的电话,苏雅就登上了昆明——下关——大理的长途公车,躺在卧铺上东想西想。

车上,一个二十多岁的漂亮女子,头发披到腰间,一条黑色闪光片的背心长裙,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她不时地在车上来回走动,惹得苏雅旁边的一个中年男子直勾勾地盯着她。

苏雅从不敢细看现代美女,免得看出眉毛是画过的,睫毛是贴上去的,脸上涂过脂粉,眼睛鼻子是动过手术的……。

苏雅见过真正天生丽质的美女,她的三个同学云仙、蒲盈、白丽萍都是当年昆明市的大美人。那时昆明市的美女只有寥寥数人:在三八理发室工作的“春城王晓棠”,百货大楼乐器柜的“乐器西施”,卖雪花膏的“香香西施”,昆明机床厂的“小夏梦”……。这些人都是当年昆明市的明星,据说每天到百货大楼看美人的群众就有上万人。

在校的美女学生也被众人封了各种头衔,云仙是当年的“春城小妹”。她长得极像电影《追鱼》里王文娟扮的牡丹小姐,秀丽中透着贵族小姐的傲气,梳两条长长的辫子。尽管穿得像蓝蚂蚁,一走出去依然倾倒众生。

她家住在后新南街的一个小院里,父母都是大厂的工程师。那时工厂停工,学校停课,她家对面总蹲着几个闲汉。她一出门,那群闲汉就打着口哨高声叫道:“云仙你翠,云仙你翠……。”

苏雅和云仙既是同学又是好友。两人走到街上,身后总是跟着一群倾慕的女孩,算是原始的追星族。文革后期,云仙被学校分配到昆明铁路局工作,当了列车员,苏雅分配到11中继续上学,俩人来往渐渐少了。

一天早上,苏雅到得胜桥赶公车,在人流中遇到云仙。她穿着一件白衬衣,外罩天蓝色的羊毛衫,显得有款有形,两条蓬蓬松松的长辫子垂挂在胸前,完全就是牡丹小姐的现代版。

云仙高兴地向苏雅介绍她身边的男子:“这是我的男朋友,改天我带他来你家玩。”

苏雅只来得及看清那高个子青年剪着个小平头,他们就匆匆走了。

学校放假时,苏雅又到云仙家找她,她妈两眼哭得像桃子,抽泣着说:云仙结了婚,丈夫是越侨,她跟丈夫回越南去了。那时越南正在战火硝烟中,苏雅想,她可能再也见不到云仙了。

几十年过去,弹指一挥间,这次她从香港回昆探亲,竟然得到了云仙的消息。

几天前,蒲盈到大理喜洲她表妹家玩,她表妹夫是38军医院院长。蒲盈在那里意外地见到了云仙。蒲盈在电话中告诉苏雅:“这事十分诡异。前天晚上,天下暴雨,上阳溪村的居民发现,莲花峰上有一团团火球跳跃盘旋,一道道电光照得整座山雪亮,连续的惊雷震得人无法入睡,直到天快亮时才安静下来。一个女子跑进村里求救,村民们跟着她爬到莲花峰顶上,看见那里昏睡着三十多个女子,莲花峰下的一座废园也消逝得无影无踪。

38医院的军医和护士们都赶去救援。女子们被救醒后,竟无一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们连自己姓甚名谁,家住何处都不知道。所有人中,只有进村求救的那个女子神智清醒,她就是云仙。不知这些年她是在什么地方度过的,她问起旧时邻居和好友,我告诉她,后新南街早就不存在了,她父母的工厂也倒闭多年了,她只是哭。我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不说,大概是我和她不熟的缘故吧。我告诉她,你正在昆明度假,她说想见见你……。”

苏雅一到大理,蒲盈和她表妹小丽就带苏雅去见云仙。学校放假,那群女子被地方政府暂时安排住在一所小学里。小学由民居改成,前院顺墙摆着一溜大理石花盆,盆里种着菊花,尚未开花。

后院一棵梨树长得高过屋檐,枝繁叶茂。楼下一间大教室里传来搓麻将的声音。她们走进教室,里面有许多课桌和椅子搭成的简易床,几个女子正在打麻将,其余的蜷缩在床上发呆。她们有的穿著毛衣,有穿白族服装的,也有穿花裙子的,看见人进来也不理睬。

蒲盈悄悄对苏雅说:“这些女子被发现时全都赤身裸体。这些衣服都是群众捐赠的。”

她们看见云仙穿着件土气的蓝白格子线呢衣服,头发盘在脑后,坐在一个女子床前喂她吃稀饭:“你这个小公主就是娇,山珍海味到你嘴里都嫌不好吃,你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再不吃要成骷髅了……。”

看见苏雅,她高兴地站起来说:“我听蒲盈说你要来,高兴得一夜没睡,等会儿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云仙姐,什么时候开饭?我肚子好饿好饿啊!”一位女子嚷道。

“大眼睛,离吃饭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呢,你饿就先睡一觉吧。”

“云仙姐,我要喝茶。”有人叫唤。

“好,好,我马上到厨房提水去。”云仙回答。

“我去,我去。”小丽提起两个大热水瓶走了。

苏雅想不到云仙的脾气会变得这么好,从前她是被大众宠坏的人,不管走到哪里都像小公主,总有一群女生跟在她身后,跑前跑后,心甘情愿地为她做这做那,如今却变成了众人的女佣。

侍候完众女子,小丽建议到她家做饭吃,他丈夫中午不回来吃饭,正好让表姐的老同学聚一聚。

四人在小丽家宽大的厨房里,蒲盈和苏雅刮芋头剥葱蒜,小丽打下手,云仙当大厨。

苏雅又一次为云仙的变化感到惊奇:她从前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娇小姐,如今却如此精通厨艺。她忍不住问云仙这些年上哪儿去了,那天晚上又发生了什么事。

云仙对蒲盈抱歉地笑笑,解释道:“蒲盈已经问过我了,我不愿对人讲这些鬼鬼神神的事,是怕人笑话。我讲的是真事,可在别人看来就像精神病患者。”

苏雅笑着说:“你放心讲吧,我和蒲盈都是爱做白日梦的精神病患者,小丽你就当我们在说梦话吧!”

小丽也笑了,说:“好,听别人说梦话也是很有趣的事。”

云仙信任地笑笑,讲述了她二十多年前经历的事情。

那是一个非常普通的日子。火车在六盘水停车后,上来了大批乘客。云仙开始检票。她才走进第一节车厢时,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她,盯得她浑身不自在。

她对旅客们说:“请各位坐好,现在开始查票。”不知怎的,她的声音有点颤抖。

凭着敏锐的感觉,她能在众多的眼睛中一下就抓到那双不怀好意的色眼,但今天她捉不到这双眼睛的主人。从车头到车尾,从卧铺车厢到餐车,那双眼睛一直在盯着她,盯得她心惊肉跳。

夜已深,旅客们都已入睡。窗外下着瓢泼大雨,列车马上就要进贵阳车站了,云仙走出乘务员休息车,到她所负责的车厢去。才开门出去,就看见右侧车厢的门开了,一个身穿橘黄色印着黑色大格子衬衣的男人走了过来,云仙正想问他有什么事,过道上的灯突然熄了。她被人紧紧抱住,正想呼救,却觉得耳根后像针刺般的痛,人就失去了知觉。

云仙是被嗡嗡的人声吵醒的,她发现自己睡在一条长沙发上,穿着一条浅紫色长裙,全身痛得像散了架,坐起来看看,满屋是穿着长裙、短裙的女子,有的躺在沙发上抽烟,有的在打牌打麻将,满地的瓜子皮、松子壳。对面斜靠着的女子懒懒地问她:“醒了?”接着便扔了一枝烟过来,“抽烟吧!”

云仙厌恶地将落在裙子上的烟抖落在地,那时她正跟男朋友学习圣经,准备受浸呢。

那女子也不生气,欣赏着自己吐出来的烟圈说:“我是为你好,在这里不抽烟,怎么活下去?”

云仙有点内疚,拾起烟还给她说:“对不起,我确实不抽烟,这是什么地方?”

那女郎又燃了一只烟:“这里是茶花别墅,不是阿狗阿猫都能随便进来的。我们都是首长精选出来的人。别的不说,你光看看我们穿的裙子,外面的商店里能买得到吗?”

云仙拉起自己的裙子看看,光滑柔软,不知道是什么贵重的料子做成的。

“既然活得快乐,为什么还要抽烟解闷?”

“因为美女太多了,我们一个月才能见一次首长。”

“首长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提到首长,女郎顿时眉飞色舞:“是比林立果还英俊的美男子,风流潇洒……。”

云仙的脑袋嗡地一声,原来自己被某个大人物绑架了。

屋里烟气腾腾,呛得云仙不住咳嗽。她走到屋外,外面是一片茶花林,尚未开花。园林三面被极高的围墙围住,一面以悬崖为屏障,有条石板小路通向悬崖峭壁上的一个山洞。她们所在的地方是幢二层楼的小洋房,侧面开了一道小门,通向一个院落,里面是厨房和一个菜园。

一个烫着菊花头,系着大围裙的女子正在菜园里摘薄荷。

“你是新来的?中饭想吃点什么?”

云仙说:“我什么也不想吃,我只想回家。”

那女子摇摇头说:“回去吧,还不到吃饭时候呢。”

云仙出来后,那女子就把小门关了。

吃饭时,云仙才知道那女子叫黄菊英。她似是女佣,被众人支使得团团转。

“菊英,再给我一块腌鹅脯。”

“菊英,晚上我要吃香橙鱼块。”

“菊英,我要喝葡萄汁。”

看得云仙头都大了。

这院子里没有电灯,也无烛火。天一黑,众人就上床睡觉。云仙在床上吞声饮泣,不知道怎么才能离开这精致的牢房,回到父母和男友身边。楼下的客厅里似有人在移动沙发,打扫房屋,噪音很大,半小时后才寂静下来。不知几点钟了,同室的两个女孩都睡得很沉,一个开始磨牙,一个开始说梦话,云仙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李仙,李仙,时候到了,快走吧。”有个女子在过道上叫。

云仙以为叫自己,一下坐起来,却听得隔壁的门开了,高跟鞋敲在大理石铺成的过道上,清脆有声。

“你们负责拉纱的以后拉高一点,昨天纱都拖到泥塘里去了,害得我被首长大骂一顿。”

“好的,今天我们高高地拉。”一个女子喃喃地说,接着高跟皮鞋的响声下楼去了。

云仙感到非常奇怪:她只听见一个人的脚步声,怎么会有几个女子的说话声?

听到下面传来关门的声音,云仙跑到窗前,拉开一丝窗帘偷看。朦胧的月光下,一个穿白色新娘长裙的女子,穿过茶花林朝着通往悬崖的小路走去。她的步态漂浮,身后长长的白纱被风吹得高高飘起。

云仙的脊背一阵冰凉,头发都吓得竖立起来。她跑上床去,用被子紧紧裹住全身盖住了头,眼泪又流了出来,除了想家,现在还多出了极度的恐惧。

第二天,云仙在客厅里看见了李仙,她面色蜡黄,躺在沙发上。黄菊英跪在地上喂她什么东西,吃完碗里的东西,她的面色才渐渐红润起来。

菊英走后,云仙走过去坐在她身边问:“李仙,昨晚你到哪里去了?我听见你下楼。”

李仙撩了撩压在眉前的刘海,幸福地说:“昨天首长召见我。请你给我一只烟。”

云仙将烟递给她问:“首长怎么会住在山洞里?”

李仙一笑说:“那不是山洞,那是神仙洞。”

云仙一直观察了三个晚上,每晚都有人来打扫客厅,又有几个女子的声音将一个姑娘带走,但每次能看见的就只有一个穿婚纱的女子梦游似地朝山洞走去。云仙感到了事态的严重和可怕:绑架她们的并不是什么人间大人物,而是什么神秘东西。

关在这院子里,不抽烟,喝酒,赌博,时间特别难熬。这些女子就像活在云里雾里,每晚梦游似地去,昏迷不醒地回来,根本无法沟通。看来只有黄菊英是个清醒人,但不到吃饭时间,那道小门永远关着。

一天午饭后,雨过天晴,女子们三五成群地在茶园里散步。云仙忍不住爬上通往山上的小路,草上的雨珠浸湿了她银红色的缎子长裙。

山洞里并不黑,原来是一条很长的天然走道,走道上有个天然小阳台,阳光从那里照进来。云仙走上阳台,抬头看看,头上的悬崖上垂挂着的一串串藤叶正滴着雨珠子,石笋围成的石栏杆下是一片细雨朦胧的湖泊。隔着细雨,依稀可见湖对岸的绿树如一抹绿雾,湖面上飘着几叶小舟,这湖比滇池窄多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云仙自信自己可以游到最近的那张小船上。

她开始脱裙子,一只手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她吓得跳了起来,回头一看,原来是黄菊英。她的脸色煞白,小声催促:“快,快,跟我离开此地,你不要命了吗?跑到这里来找死。”

菊英拖着她,匆匆地返回去,直到进了菊英的房间,菊英才舒了口气说:“你今天真走运,他竟然没有察觉到你要逃跑,否则……”

她没有说下去,但云仙已经猜到了下文。她跪倒在地,泪眼汪汪地看着菊英说:“菊英姐,救救我,我要回家,这里太可怕了,不是人住的地方。每天晚上我都快给吓死了……。”接着她就告诉菊英她每晚听见看到的事。

菊英的眼睛睁得溜圆:“你没抽烟?在这里不抽烟怎么活?”

云仙说:“我是学《圣经》的人,不抽烟。”

“《圣经》?你有《圣经》?”

“是《圣经》袖珍本,我男朋友送我的礼物,我装在制服口袋里。每次跑车我都带着,无事时悄悄学一段。但我的制服不知哪里去了。”

菊英说:“我马上去找,我早就听说过此书,但一直无缘看到。”

菊英打开柜子,拿出一套白色的布衣给云仙:“既然你不抽烟,就不能到外面走动了,你就住在我隔壁的空屋子里吧!”

云仙含着眼泪说:“菊英姐,求你帮我逃走吧。”

菊英温柔地说:“傻孩子,如果跑得了,我早就逃走了,也不必提心吊胆地在这里侍候那个杂种。”

“她们说的首长到底是什么人?”

菊英沉默了半天才说:“云仙,你不抽烟,还是不知道的好,否则只会把自己吓死。”

“这是什么地方?”

“大理苍山。”

苍山的积雪化为清溪,流过菜园淙淙有声。厨房很大,每日都有十多个灵体来服劳役,帮着菊英和云仙干活,做南北食品,满足前院女子们的食欲。云仙不抽烟看不见他们,但渐渐能识别他们的声音了:阿桂的声音粗哑,秀姑的声音尖细,冬梅的声音清脆,玉秀的声音柔美。还有专门负责运输采购的覃二哥,种菜的牛叔……。

云仙发现,一年中总有几个面色渐渐枯槁的女子不见了,又换上几个鲜嫩得如水蜜桃似的女子。

云仙悄悄问菊英,那些女子上哪儿去了,菊英神色惨然地说:“她们死了,死得好惨啊……。”

那本《圣经》成了她们在那个小园里生活的精神粮食。在漫长的岁月里,云仙常想,若有一天能够脱离这魔窟,一定要找到从前的男朋友,谢谢他送的珍贵礼物,告诉他如果没有这本圣经,她根本没有勇气活下来。

许多年过去了,一天夜里,轰隆隆的雷声将云仙惊醒,窗外下着暴雨,电光像一条条金蛇在墨黑的云层中闪动。外面不知出了什么事,云仙坐了起来,心跳得如同打鼓。

她听见阿桂粗哑的大嗓门在叫:“菊英!云仙!快来!”

云仙飞快地穿上衣服开门出去,菊英早就站在走廊上了。她看着山上的电光和火球,焦急地对云仙说:“天兵天将来捉拿这魔头了,想不到他竟能与天兵抗衡。走,我们去看看。”

暴雨如注,黑暗中有许多绿色、蓝色、橘红色的萤火在跳动。

“菊英姐,有那群女子护着他,我们根本就上不了手。”

“菊英姐,这次再不能失去解救的机会了。”暴雨中,云仙听见男男女女的声音。

菊英拉着云仙在雨中狂奔,冰凉的雨水顺着头发、下巴、脖子流进衣服里。云仙全身湿透,布鞋里灌满了水,十多点萤火紧紧地跟着她们。进了山洞,洞中一片漆黑,只听见天然小阳台外雨声哗哗地响,洱海的巨浪不停地冲击着悬崖。山洞里的走道很长,就像永远也走不完似的。潮湿中夹杂着腥臭味,云仙一阵恶心,吐了几口清水。

钻出山洞,只见山谷中一团白色,电光中,那些女子们赤身裸体围坐成圆圈,低头抱腿,圆圈内的女子们重重叠叠地爬卧在一个土堆上,那土堆像是个巨大的坟墓。

雷带着火球打下来,坟墓中便闪出一道蓝色的电光,将火球拂开。火球跳跃着,不敢靠近那些女子。

菊英大叫起来:“上帝啊!上帝!请你原谅这些可怜的女孩,她们不知道自己在保护着什么。”

菊英冲过去将一个女子拉开,又拉开一个,当她去拉第三个女子的时候,一道蓝色的电光从土堆里闪出来,将菊英击得飞到岩石上。菊英像融入空气一样消逝了,地上出现了一大丛野菊花。

秀姑尖声地说:“菊英不行了,咱们快逃吧。”

覃二哥咬牙切齿地说:“逃哪里去,往哪里逃?就是逃到月亮上,他也要把你捉回来。”

冬梅和玉秀大声哭了起来。

云仙举目望天,她想,如果上帝与我同在,我有什么可惧怕的?

她从容地朝人肉屏风走去,将一个女子拖过来,又去拖开一个。一道蓝色电光一下击在她胸前,将她击得后退几步,但她并未倒下。

云仙不再害怕了,毕竟,她不知道这“首长”是什么东西,她为什么要怕他?她将一个个女子拉开,蓝色的电光在她身上一闪即逝。不知她拖走几个女子后,只听见身后一片惊叫声,忙回头去看,一声霹雳震得天摇地动,她眼前冒出金星,接着便失去了知觉。

云仙将做好了的大理煮泥鳅端到桌上说:“那首长到底是什么怪物,我直到现在也不知道。”

苏雅一边将花生酱涂抹在大理烤肉上,一边问小丽:“小丽,你知道那座废园的历史吗?”

小丽说:“那座废园是解放前一位绅士建的别墅,但建成后不知什么原因,没人敢住,就荒废了。”

蒲盈想了想说:“那座废园里的‘首长’会不会是他?”

“谁?”三人停下手里的活,看着蒲盈。

蒲盈说:“前两天我到莲花峰上的罗刹阁玩。阁下有块大石,大约两丈见方,中间有个罅漏,用砖严密地砌死了。相传观音菩萨曾将罗刹封闭在那块石头里。罗刹的译意就是邪龙。文革破四旧时,不知什么人将罅漏砸开了。”

云仙凝思了一会说:“对,对,就是他。在我回过头去的那一刹间,在雪亮的电光中,我看见一段金灿灿像根柱子的东西被吸到天上去。谢谢上帝,让我无缘见到这

可怕的东西。”

一阵沉默,苏雅看着云仙那业已花白的头发,深深为她惋惜。如花模样,似水年华,竟在一个鬼魅盘踞的废园里虚度了。

苏雅说:“云仙,明天跟我回昆明吧。我帮你寻找家人。”

云仙说:“我恨不得现在就跟着你飞回昆明去,但我还得留下来,协助警方帮这些女孩找到亲人。我是亲眼看着这些女孩们一天天迷乱的,就像剥藠头一层层剥去后,只剩下一些粉末,真令人心痛!”

苏雅又一次深感震惊,云仙从前是个以自己为中心的女孩,现在竟变得如此慈悲。她不得不赞叹圣经感化人的威力。

云仙呀!云仙呀!你不再是那个傲气十足的现代版牡丹小姐了,祝你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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