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死扶伤的医生,也许是一个比较特殊的族群。本土医生比较正常。有些其他国家来的,对待来自相同国家的护士,特别糟。有护士甚至因一点小事,被医生骂哭。护士长不得不write him up。
那一类的医生,在医院目空一切,如入无人之境,以为自己对一切拥有绝对的优先权。字典里绝无" 谢谢" 两字。
同事扶门,医生经过竟当他是门。同事在自己的国家,也是个医生,心里并不平衡,于是冲着医生说:" You are welcome!" 才得莫名其妙一回眸。其实连进出电梯,都可凸现一个人的教养。有人旁若无人自顾自行。有人女士优先风度翩翩。
我用一个小拖车,贪心地带许多食物饮料去工作,因为我很不甘,生命这么美好而短暂,为什么要挨饿。一天电梯故障,还得劳烦一医生和我抬车子上了几层楼。
对比周围勤奋无比的人,我常常自惭形秽,因为我越来越喜欢虚度时光。不经我手的事,一般不多管。但凡经了手,又不由得想弄个水落石出。常常把疑问记下,抓住时机去问所有能回答的人。且我的工作,真的不允许儿戏。
抢救小组的黛安,因此成了我的老师。她带领小组常年转辗生死关头第一线,业务扎实杀伐果断,得到所有人的尊敬。不少人实际上是怕他。他说话不留情面且无人能驳。
有时一夜不曾有好眠,一大早的,又得对付不和谐音。
黛安电话我时,我刚刚接班,不明所以措手不及,一边在资料里翻找,一边含糊其辞:" 我觉得。。。是。。。"
" 是你觉得,还是就是?" 她严厉地问。
以后我说话也直接了不少。
有新医生指鹿为马,大家唯唯诺诺,不想拆穿,我也直接收起我的直接,虚伪地说:" 噢,学到了新东西!"
心里一边翻白眼,一边思忖: 如果黛安在,会不会说:" 这太丢脸了!"
黛安离开去医学院任教时,殷切地问我:" 我教了你那么多,你有没有也教大家?"
我知道他期待肯定,但我不能撒谎。他不能掩饰吃惊:" 为什么?"
觉得我真是个小人。" 因为人会问,你是谁。黛安,我不是你!"
我很诚恳,不能不自量力。
" 小滑头!" 她笑骂。
医院看重业务,只服从权威。你想得到的东西,只能自己在工作中争取。不过至少,当我电话护士谈起异常,他们都没有敷衍我。在一念之间定生死的医院,这点很重要。
曾电告一PCU护士,病人心率四十几。她正在给她的四个病人发药,想着四十几吧,不算太危险,赶紧发完其他人,最后一个检查她吧。几分钟后我再电,病人心率38。。。36。。。32。。。28。。。至波澜不兴,一江春水,静静向西。前后不过30分钟。
青山在,水不再。白云依山,轻烟无处笼。
无奈事,奈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