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工作了!
经过漫长的等待,分配工作的通知终于伴着鸿雁翩翩飞来 ---- 三天内到安宁地区戏曲学校报到。游荡了一个多月的幽灵又有了栖息之处。
第二天,仍在休假的欣儿姐坚持要陪我去报到。鉴于她部长女儿的身份我婉言谢绝,不想让人知道我有什么背景。
“你不懂。这戏校成立还不到一年,你知道那些教职工都什么来头儿?大多曾是豫北各大剧团的台柱子,如今年龄大了些退到教育这块儿。没什么文化但都牛B哄哄的,背着手撒尿,谁也不服的!你这样的娇花弱柳。。”
我赶紧捂鼻子做躲避状。
“你怎么了?”欣儿姐不解。
“你闻不见有股臊味儿吗?”
欣儿姐回过味儿来,嘻嘻哈哈扑打我。
“嘿嘿,跟我们单位几个哥们儿在一起,三天不骂娘嘴里都淡出那啥来了。刚学了几个歇后语还在试用期。姐姐改。我跟你去,看看你的工作环境,不然我不放心。”
“可我们也不知道这个戏校在哪儿啊,这么大个安宁市到哪儿去找?”我有些头疼。
“有了!下午我们去地区文化局问问,戏校隶属于文化局。”欣儿姐自鸣得意。
午饭后,我和欣儿姐一路步行,穿过两三个街区到了地区文化局,问得戏校地址:在安宁市东南郊区一个叫小周村的地界上。我们抄小路又步行一个多小时才到。
心里略有些不悦。厉峰工作的厂子在安宁市西北,我将要工作的戏校又在安宁市东南,心里估算着,骑自行车也要一个多小时吧。“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
所谓的戏校,也就坐北朝南的一幢教学楼,空旷如体育场的院子里还有没清理完的树丛,建材废料等物。北有一条大路通市内,南有一汪水塘碧波荡漾,水塘边杨柳依依,风景很美。
那天刚好主持工作的方华副校长在,50多岁的样子,目光深邃而淡定,一看就是个沉稳,干练的老政工。
方副校长热情接待了我们,问了几个问题算是面试。
“听说你是从部队下来的?”
“是。”
“当几年兵?”
“五年。”
“在部队做什么工作?”
“放电影。”
“不错啊,为什么回地方呢?”
这个问题差点把我问哭。你以为我愿意回来啊?生不逢时,就要提干的时候指标冻结了。
“我所在的铁道兵兵种取消,干部战士一鞭赶,都转到地方了。”
“哦。写几个字我看看。”
写字咱不怕。在部队刻幻灯出墙报写标语,钢笔字毛笔字都下功夫练过的。
“不错。回去准备一下,下周来上班如何?”
就这?步行两三个小时就为这两三分钟?
欣儿姐意犹未尽追问道:“具体让她干什么呢?”
方副校长沉思一下:“还要商量。目前呢,两个岗位需要人,一个是会计,一个是语文教师。看冰花的文化程度,或许两个都能胜任?”
好嘛,没工作闲的无聊,闷得发慌。一有工作就得了两份。
欣儿姐看看我,用目光跟我商量。
“我可以试试语文老师。”我小声说。
还是欣儿姐老道:“我们回去也考虑一下,你看如何?”
方校长表示同意。我们告辞出来。
终于有工作了,心里有些小小的激动。我喜欢学校,每年享受寒暑假,可以外出旅游,读山读水读人情,说不定再遇上个里峰外峰的。。
我们一路兴高采烈地争论着,商讨着。
我侧重接语文老师工作,欣儿姐比较实际:“你不知道,哪个单位的会计职位都很抢手。手握实权,众人巴结,吃香的喝辣的,多少人求之不得呢。”
“我数学不好,从小不怎么会算账。当老师不错,教学生的同时也丰富自己。你姨(我妈,当了一辈子中学教师)常说,要给学生一杯水,你至少要准备一桶水。这个准备过程不是能学到很多东西吗?”
“算了算了,你是个另类,不食人间烟火的。你自己决定吧。”
不管怎样,总是要开始新的生活。
回到父母身边过了个周末,收拾行装,又一次离开家乡。
星期一准时来到戏校。方华副校长已经在等着我。
当我告诉他我决定接语文老师职位时,方副校长诚挚地笑了笑:“很遗憾,我们研究过了,你还是接了会计吧,一天也不能再拖了。”没有商量的余地。
戏校给我安排了一间房子,寝办合一。南北两个窗户很敞亮。一张床,一张办公桌,两把椅子,一个文件柜把房子分成里外间。
当天下午就开始交接。现任会计原是某剧团的一个主演。她也真有能耐,几个月时间就把账目搞得一塌糊涂。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懵懵懂懂,可爱至极。
接下来两周,每天上午骑自行车到文化局老会计那里学记账,学打算盘;下午回戏校让教职员工报账,还要整理前任的账目,忙得不亦乐乎。
来到一个新环境,接触一个新事物,每天学些新东西,过得也算充实。对厉峰的思念,心中的郁闷也冲淡许多。
一天中午休息一会儿刚起来,正对着前任留下的满桌子发票,账本发呆,老虎吃天,不知从哪儿下口。
忽然窗外一个人影闪过,“笃,笃,笃,”响起敲门声,我以为有人来报账。
整理一下自己,打开门,愣住了。
厉峰,是厉峰,满面春风的站在面前,依然目光温柔,依然神清气爽。
相视片刻,厉峰幽幽怨怨,声音低得刚能听见:“你说过,工作安定下来联系我的,你,食言。”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有些意外,有些惊喜,还有些委屈。不等诉说,泪水已经盈满双眼。
“你说呢?”他反问。
想起欣儿姐通过她的同事,同事的老公暗中调查厉峰。而欣儿姐同事的老公正是厉峰的朋友,有不透风的墙吗?
真想扑到他的怀里大哭,把这些天积压的所有痛苦,失望,思念,惆怅,多少复杂难言的感情统统释放出来。。。但是,我不能。
“不让我进来吗?”
我忙闪身。想装作若无其事,但源源不断涌出的泪水出卖了我。
他进来,随手关上门。轻轻地将我拥到胸前,在背上拍打着,像安抚一个受了委屈哭闹的孩子。
这轻轻的拥抱仿佛具有奇异的功效,让人忘掉现实的烦恼,让人感到安全,感到温暖,感到身心陶醉。我心跳加速,浑身颤抖,手足无措。我感到了他的体温,听见了他的心跳,我想让时光停留在此刻。。。
什么地方不合时宜地传来一个弱弱的但清晰的声音:离开,离开他,他没有资格拥有你。这份温情这份幸福也不属于你。
循着这个声音,违背我的情感,抬起朦胧的泪眼看清眼前的一切,慢慢挣脱了他温热的怀抱。
他很自尊很敏感,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再没有向前跨越半步。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