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乡故知

我们一大早就到了悉尼机场。8:45的澳航(Quantas)412去新西兰的基督城(Christchurch)。这个“i” 得发开口音,否则此地人听不懂。所幸前晚就住在机场附近的假日酒店,方便。等机的时候,太太问:“康妮是不是该起床啦?”我说,“他们比咱早两小时,早该离开酒店了。”

不错,咱们两家早就嚷嚷着去一趟南太平洋地区。我算是重温旧梦,顺带感喟一下二十年的时间都去哪了。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去这个南方大陆。太太跟康妮是姊妹淘,每每有旅行计划总是要通气一下的。一说要去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大家都很激动。等机票买下来才发现我们要比康妮一家要晚一天到基督城。信息时代居然还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康妮倒是很开朗,电话里传来了她咯咯的笑声,“我们在基督城等你们一天!”大家假期都很宝贵,怪不好意思的。当我们的飞机越过南阿尔卑斯山区时,他们一家北上,前往凯库拉(Kaikoura)海边浪漫去也。

飞机虽是澳航的代码,其实由阿联酋航空公司代飞,估计是自迪拜出发,在悉尼停一下,最终目的地是新西兰的基督城。阿航比欧美的强了许多,机餐、电影、服务甚至座位间距都很舒服。看来爱面子不是咱中国人的专利,一夜暴富的石油新贵国家也爱。第一次坐双层客机,女儿还专门遛到上一层看看。回来一吐舌头,“高—大—上!”阿航的空乘小姐长得 很有味道。我想偷拍,结果被女儿鄙夷了一眼,仿佛抓了一个现行猥琐男。被女儿看不起的结果很严重,唉,只好作罢。

出关时有些啰嗦。新西兰检疫严苛,生怕外来污染。我主动申报了随身携带的登山杖,说是在北美用过。海关排队很长,轮到检查的时候,海关人员一看登山杖,竟然挥手直接放行。我找到预定的车,发现去旅馆还太早,直接开到市中心。一路上没见到三层以上的高楼。地广人稀,地震频乃,高楼大概不好建造,也没必要。

整个新西兰地质灾害频繁,要不火山,要不地震。没完没了。三年前这里发生了一场里氏7.8级的大地震。不过九年前的那场5.7级的那场,因为震源浅,破坏力更大,将近两百人死亡。著名的基督城大教堂倒了个七七八八。好在市中心砖石建筑少。一路行来,却是一点震后遗迹看不到。

本想去基督城大教堂凭吊一下建筑遗骸。却没想谷歌地图指到了植物园。新西兰的电信卡比澳大利亚的贵了许多。在市区里的信号还不错。有趣的是在机场卖电信卡的小姐都是华人,大有把5G推向世界的气概。既然来之则安之,基督城植物园很值得一看。许多新西兰的花花草草都是第一次见到:最古老的树种贝壳杉(Kauri),卷心菜树(Cabbage tree),芮木(Rimu),新西兰国花桫椤,都是难得一见的奇花异木。我想找的是应景的波胡图卡瓦(Pohutukawa),新西兰圣诞树,期待着满树的绿叶红花。在诺大的院子里走了一圈,居然没找到。

看到的却是雅芳河上来来回回的渡船,耳闻的是此起彼伏游客的笑声。撑船小伙穿着仿佛英国士绅,帅气十足。杨柳依依,弄桨撑槁,一时宛然到了英格兰的剑桥。太太和女儿在玫瑰园里徘徊了良久。这里种有二百五十种各色玫瑰,暗香浮动,花气袭人。

 

晚霞渐重。女儿嚷嚷着该去吃晚饭了。她在飞机上尽顾着看电影了,阿航精心准备的机餐也没咋吃。好吧,基督城大教堂也没啥好看的,反正跟牛津剑桥都很像。找饭辙去!

我们去的是当地人评价甚高的第五街(the fifth st)餐厅,得预定。饭店隐没在一平房区之间,原本由旧仓库改建的,不经意就错过了。好在容易停车。

在等待的空档,我仔细欣赏饭店的装饰,一派温带雨林的风景,我们过几天要去的新西兰西岸应该是这样的吧!太太看了看手机,说康妮一家朝回赶了,回到旅馆就可以见到。等待的时间很久,大厨不紧不慢,我们喝了好几瓶加气矿泉水,吃了无数片面包才等来正餐。

第五街的饭菜为地中海风格,马虎,不算惊艳。羊肉很鲜嫩,但澳大利亚新西兰的羊肉质量都应该都如此吧!鱼,是刚从海里捞出来的,很新鲜。新西兰是个岛国,海洋面积是土地面积的15倍,多的是鱼。蔬菜沙拉用了许多亚洲、大洋洲的土产调料,比如塔希提的酸子酱,石榴籽,令人印象深刻。一顿饭吃完快九点了。虽说新西兰夏日天长,但商铺基本打烊了。本想为第二天采购些食品的,现在只好打道回旅店。

没想到刚停好车发现康妮一家正在往外面搬东西。詹姆斯像往常一样不紧不慢地招呼我们过去吃饭,原来今晚他们在旅馆里开伙。说来有趣,我们这次来新西兰所租的大部分旅馆都自带厨房。大概是找个饭店不易,旅馆鼓励顾客自己做。他们在附近一家华人超市买了不少菜蔬,饭桌上摆了一堆康师傅方便面,小单元里热气蒸腾。

康妮两口子比我们大几岁,都是上海人。康妮风风火火,热情奔放,多才多艺。詹姆斯呢,慢条斯理,语多幽默,风帆大拿。他们还有人见人爱的小女儿阿喜莉,跟我女儿是朋友。她们小时候经常一块玩。先前咱们两家也一起去过别的地方,比如去四川看大熊猫。万人之外故人相逢还是挺开心的。

他们又介绍了安妮,康妮的妹子。以前没见过。我问凯库拉怎么样啊?詹姆斯说:“这个——” 他讲话通常从“这个”开始,他们没能赶上出海船看抹香鲸,自然也就没有像电影《只有芸知道》里与抹香鲸亲密接触。不过,他们中午在一家海鲜店品尝了著名的新西兰银鱼(Whitebait)。据说一年之中只有11、12月才允许捕捞这种鱼,因为纯野生,产量小,价格也高。新西兰银鱼不是一个单单的物种,而是对于一些外貌相似、体型差不多小鱼的统称。算新西兰的顶级食材了。因为以前的滥捕滥捞,现已难得一见。詹姆斯咂摸嘴,仿佛还在回味。这勾起了我的好奇心,给余下的旅程留了个念想。

我们拿了些他们买的食品,好在明天当午饭吃。我们计划横穿南岛,到西岸的冰川看一看。康妮计划了新年那天大家乘直升机直降库克山,大家都盼着那一刻呢!

12月31日 多云转晴

 

基督城—亚瑟山口国家公园—普纳凯基—福克斯冰川

新西兰的第一个夜晚给我一个下马威——冷。这跟前几天在澳大利亚堪培拉冰火两重天。不是南岛的盛夏吗?咋这么冷呢?

我们订的旅馆叫机场大门汽车旅馆(Airport gateway motor lodge)。虽离机场近,却很安静,听不到飞机起降的声音。一夜无话,次日六点半起床,天已大亮,我们得赶紧上路,今天要横穿南岛,从东海岸开6、7个小时去西海岸。那边的气候多变,路上还不知怎么样呢!

我们两辆车一前一后离开了基督城。穿大街过小巷,很快进入乡村。新西兰地广人稀,没有欧美的高等级公路。城外的乡村公路可以开到每小时一百公里,到了城里就得降速。一段高速接着一段城中路,这成了新西兰公路网的标配。一般都是双向单车道,只有到大城市才会有双车道的。也在人迹罕至的悬崖峭壁遇到双向共享一车道的,那才考验车技。作为外乡人,我就压着限速开,免得被警察盯上。偶尔会被皮卡超过,估计游客不会租卡车,应是当地人。

沿路的许多人家种着高大的灌木篱墙,起码五米高,修剪得整整齐齐。这在别处还真难得一见,多半是雨水充沛的缘故吧!我就纳闷如何修剪,莫不成用大吊车?

一路爬升,丘陵山岗,牛羊遍地。有的牧场一块地会聚集着成百上千的牛啊羊啊。高高的山岗,青青的草地,就差一个少年手拿皮鞭了。太太直嚷着退休了来这里放羊。

再往上开,天开始放晴。汽车一会儿入云雾中,一会儿又重见天日。我们这就进入名为亚瑟山口国家公园(Arthur's Pass National Park)了。入园不久很快到达个景点,叫城堡山(Castle Hill),曾是电影《魔戒》等的外景地。

城堡山的大石头,有的有好几层楼高,沉积岩。沧海桑田,现在雄踞于海拔700米的山上。因为离得近,基督城当年建大教堂就取材于此。

大概是新年前夕,在城堡山漫步的人不多。停车场就几辆车。新西兰的国家公园全部免费,除非你要用它的设施,比如船啊,住宿啊。有些步道要缴费,比如路特本步道(Routeburn),那也是因为必须用它的营地。

城堡山很像国内的石林,大石接小石,形态各异,你可以编一套完整的解说词,王母娘娘的蟠桃,猪八戒照镜子......在新西兰就是一景而已。连个题刻都没有。带孩子来这里躲猫猫倒是不错的。

以城堡山的景色,在我看来,要在国内应该可以去申请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好像新西兰人对申遗不太认真。全岛数来数去也就三个,有一个岛快接近南极了,不易到达。大概人怕出名猪怕壮。新西兰怕人来多了不利于环境保护。玩的是低调奢华有内涵。好在另外两处世界遗产都在我们这次计划内。我们一行走走停停。有车有旅馆不怕晚上没地方安顿。

恶魔之凹瀑布( Devils Punchbowl Falls)是亚瑟山口 国家公园最大的瀑布。英文Punchbowl 指的是山谷中的圆形凹地,就像恶魔一拳头打出来的凹陷一样。从远处看非常形象,仿佛天外飞拳,如来神掌,把山体活生生揍出个凹陷。一道飞虹,遥挂前川。

瀑布公园入口是河道,乱石嶙峋。像是冰舌消退后留下来的遗迹。水自然来自不远处的瀑布,波光粼粼。我追逐着河水取景,不知不觉离开了大部队。心想通往瀑布就一条路,路上肯定可以遇见。却没想从河边一露头,众人大呼小叫,以为把我弄丢了。因为没有组织纪律性,被女儿好一顿数落。原来他们在入口处遇到了一位新西兰环保部的工作人员,5分钟后有个自由行的解说,大家临时决定加入。工作人员瘦瘦高高,标准一帅哥,难怪一帮女生都不愿走了。

帅哥的解说很详细,但通常一小时的路程他可能要讲三个小时。我催着大家快走。因为前路漫漫,等不起。空气清冽,野芳幽香。路铺得很好,算是最容易的步道。一路爬升,道路尽头是个观景台,可以近观两折共131米的瀑布,感受瀑布雨的冰凉。只可惜无法走到瀑布上头。环顾均是皑皑雪峰。

亚瑟山口国家公园是链接新西兰的交通要道。对经济发展有过重要的作用。道边的城堡山和恶魔之碗瀑布都算小众景点。运动达人有时间的话应该去爬斯各特步道(Scott’s Track ),会当凌绝顶, 一览众山小。领略是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我们反正计划去爬穆勒小道,就没打算在亚瑟山口国家公园多花时间了。

离开瀑布,下一个景点是普纳凯基(Punakaiki)的千层岩,一层层累迭的片岩层,就像煎饼(Pancake),或者更像是雪片糕。从瀑布开车将近两个小时。新年前夕,千层岩景点人流涌动。停车位还不太好找。新西兰地旷人稀,大家都到这里来看人了。千层岩大概形成于三千万年前,以海洋生物骨骼为基础在海底形成了硬石灰石和软砂岩堆积。地震把岩石翻到海平面上。又经过千万年海蚀风蚀,形成层层薄饼似的岩块。这种独特的地质现象,我在别的地方还真没见过。

涨潮时,大量潮涌冲入海底的石洞,千层岩会碰出水柱,宛若喷泉。我们到达时却是落潮时,错过了最佳访问时间。(下面照片来自网络)

太太说这里很像她老家的石林。像是像,国内的石林大多是沉积岩风蚀石林,难得有如此的质理。

咱们谈天说地。康妮一家呢?一直忙着拍照:正面的,背面的;坐着的,站着的;用手机,用相机;拍录像,拍合影。眼看着四点多了,我赶紧招呼大家离开。离旅馆还有三个小时的车程。我还没买菜呢。今晚可是大年夜!

我们没走远,一行人跑到格雷茅斯(Greymouth)的副食店大肆采购。格雷茂斯是个工业城市,随处的矿山机械,没啥好看的。我抽空又去副食店对过的百货商场买了些防晒霜驱蚊剂之类的必用品。西岸的沙蝇多啊,据说可比蚊子咬人疼。新西兰的副食店设计得可比美国先进,根本不用售货员。大家全是自己结算。很方便。比如说胡萝卜标价3块1公斤,自己称,电脑自动计价。这个其他发达国家也能做到,不这么做是不是为了提供就业机会呢?可以看到人工智能的威胁已然不远了。

这晚上的旅馆在福克斯冰川(Fox glacier)。叫做排名前十的假日旅店和汽车旅馆(Top 10 holiday park and motel)。名字啰里啰嗦,却是个很大的连锁店,我们后来去皇后镇也住过。大家共享浴室、厕所、厨房。院子里停满了房车。旅馆不提供床单浴巾,可以租。锅碗瓢盆也得租。据说人多手杂,以前用户经常弄丢东西,现在不再免费了。

房间里摆了有四张床,两张单人床两张双人床。可以住6个人。我们有七个人,只好各住一间。被子垫被都很厚实。

于是大家赶紧做饭,洗菜淘米,在康妮的指挥下忙了个不亦乐乎。饭厅里人声鼎沸,大家都在洗刷刷。当然也有的不闲着,有一欧洲帅哥看见安妮落了单,就来套瓷,白人小哥的浪漫大概是生与俱来的吧!

等把饭菜准备好大概已经十点了。外面天色灰蒙蒙的没怎么黑。邻座坐了有六七个青年男女,从荷兰来的。他们陪着好朋友蜜月旅行,玩转新西兰南岛。再远的一桌是一家人,夫妇俩大概有五十多了。两个孩子大概还没上中学,一家人专心地玩着一种我不懂的纸牌游戏。小姑娘一张长满雀斑的小脸天真可爱。人家饭已经吃过了。

我们这桌,有香煎羊肉,有康妮的拿手菜油焖三文鱼,有安妮的鸡蛋炒西红柿,还有很多青菜。安妮把她的茄汁鲭鱼罐头也贡献出来了。我则负责供酒,本地精酿的爱尔啤酒。这个旅馆后面有个树林布满了新西兰的萤光虫,我本打算去瞄一眼的,结果喝着喝着就忘了。

一年的最后一天,老朋友在塔斯曼海边的一处旅馆,离家万里之遥,谈天说地,不知今夕是何夕......

1月1日 多云转阵雨 福克斯冰川—弗朗兹约瑟夫冰川

今天元旦。昨晚大概是喝了点酒,睡得很沉。毕竟是人过半百,三四点钟还是上了趟厕所。发现电视房里横七竖八躺了几个睡袋。年轻人好浪漫!

到了7点就再也不想睡了。前两日,老妈突发肺炎,在老家医院住院。老父没日没夜地照看。我看到海外的《文学城》网站上报道武汉流行一种不明原因的肺炎,传染烈度极高,也担心着老妈。有空就查一下他们的消息,却一直等不来。

我悄悄地披衣出门。发觉詹姆斯在正外面整理东西。我建议去附近的马瑟森湖(Lake Matheson)走走,一拍即合。

马瑟森湖算是福克斯冰川附近的知名景点了。到湖边要穿过一片芮木和新西兰鸡毛松的原始森林。还早吧!一路上就见过一对情侣和一位遛狗的本地人。湖水因为周边植被的有机质而呈棕褐色。我们虽可以看到新西兰的最高峰——奥拉基山(Aoraki)(库克山)和塔斯曼山(Mount Tasman),因有微风,湖面上的倒影不太清楚。

 

在一个晴朗的早晨,在倒影池看到的应是如下的景象(图片来自网络 by Jack Brauer)。可惜今天天公不做美,我虽带来相机,却拍不出好照片。

看看时间还早,我们决定去福克斯冰川看看。

停车场因泥石流塌方正在整修。我们走到大路的尽头,却看不到冰川。以前是可以的。全球暖化,冰舌后退了,想看得沿着林中小路继续走一段。詹姆斯看看时间,觉得大家也该起床了,回去吧!

来的时候看到许多直升飞机飞入山中。可返回的路上再也听不到马达的轰鸣。天空上乌云密布,我俩都有些不祥的预感。今天的冰川之旅会不会取消?

来东岸坐直升飞机看冰川是康妮建议的项目。否则把行程安排到库克山与皇后镇一线就够了,南岛的精华——雪山、峡湾尽数在此。她想象着带着孩子到千奇百怪的冰洞里走走,应该是难得一见的体验。她们以前在高维度冰川比如加拿大的落基山脉走过,感觉很好。就像动画片《冰雪奇缘》里的风景一般,这让大人、孩子们都很向往。(以下照片来自网上)

我在《马蜂窝》网站读过一些游记攻略,说是直升机会带着你俯视冰川,冰瀑,然后直接降落在弗朗兹约瑟夫冰川(Franz Josef Glacier)上。向导带领着在开凿好阶梯的冰川上漫步,有的可以探索那些因冰河溶化形成的大蓝洞,走走冰拱门。不过呢,必须由有经验的向导带领,掉到冰窟窿里可不是闹着玩的。在西岸的福克斯冰川和弗朗兹约瑟夫冰川,甚至到皇后镇都有直升机观光项目。

为了登上冰川,太太早早就开始准备了:买,买,买!我们万里迢迢地带着防水衣、防水裤,防滑鞋,登山杖,护目镜……就为着这一天。新年第一天攀上高峰,迎接新世纪20年代的朝阳,有意义吧!

然而西岸气候多变。来自塔斯曼海的温热气流为南岛的雪山阻隔,常常凝结成雨。下雨,就无法起飞了。山间地形复杂,飞机撞山可不好玩。

今天预报有雨,但直到傍晚才下。我们决定到直升机公司去看看。接待人员满怀歉意:因为大雾,今天的所有航班都取消了。退款打回信用卡账户。作为补偿,公司的人工温泉可以随意使用。大家兴味索然,兴冲冲来新西兰的西岸,目的就是为了能上冰川,哎呀呀,好遗憾!

我女儿是个温泉迷。可大白天呆在热水里也没啥意思。有元旦一整天的时间,找条步道随便走走吧!

我们走上了弗朗兹约瑟夫步道。沿着河谷走,一直走到冰舌前。虽上不了冰川,冰舌总得去看看的。这是南岛的一条著名的步道。难易程度为容易,老人孩子都可以走的。詹姆斯的跟腱有些问题,无法登山。走这个路线正合适。许多跑步机上都录了这段步道的风景,我曾多次虚拟地走过,一路的风景似曾相识。今天终究实际走一遭。却没想到2020一整年都是虚拟世界,云聚会,云会议,人活得如梦如幻,身心俱疲。

天色阴如铁锈,仿佛随时都会下雨。我们随身携带了雨衣。小道并没怎么铺,隔三差五插个铁棍当路标。宽广的U型峡谷上堆满了冰磧,山石大小混杂,宛若电影《魔戒》五军之战后的遗迹。河水在峡谷中蜿蜒曲折,呈乳白色,估计石灰质比较多。

这一帮女生每到一地,主要是拍照。要跳起来拍出飞行效果,要拗造型拍出个文字,要拍背影显出腰身。拍吧!赶紧抓住青春的翅膀。詹姆斯任劳任怨,发扬上海老克勒的风度忙前忙后。无法去探蓝洞,那就在河谷里尽情地耍吧!

他除了拍人,还得拍些小景,好在做小电影时做个调剂。当他对准河滩时,看见对面有个四条腿的动物在奔跑。指给大家看,我太太马上惊叫道,“熊吧?快跑!”新西兰没有土生哺乳动物,只有动物园才有熊。我从它奔跑的轻盈姿态推定是一头小鹿,不知哪个农场的小鹿蹓跶到了河滩上了。

我们无法走上冰川,大概离冰舌四百米左右就不让走了。据说前面地质灾害频发,贸然进入会有危险。警告牌处可以清楚看到透着莹莹蓝光的冰舌,如果用无人机怕效果只怕更好。詹姆斯作为正宗的理工男,最爱的就是机械,他遗憾没能把无人机带过来飞一下——这里是直升机航道,无人机是管制的。

新西兰地处温带,本不应该形成冰川的。但南阿尔卑斯山相对高差高,终年在湿润的西风控制下,降水丰富。大自然打破常规,制造了低维度冰川的奇迹。到新西兰,不去看看冰川就像到了北京不去长城一般。福克斯冰川和弗朗兹约瑟夫冰川成为了来新西兰打卡的必经之地。

不过这几天在西海岸能闻到空气中熟悉的焦糊味,那是来自澳大利亚山火的灰尘颗粒,我们刚从那边过来,曾直面熊熊烈焰,想想还是心有余悸。

一行人在河谷里疯了三四个小时,腹中空空。该填肚子了。今天我们奢侈一下,租了一套出租屋—美式谷仓屋(American Barn House)。这家有四居室,可以住九个人。这里原是个农场,找的时候可费了点劲。曾经误入歧途,被另一家出租屋的房客拍照取证取笑了一番。不过没关系了,我一向老脸皮厚。

入住后绝对是惊喜。每个角落都可以看到风景,拍大片的好地方。房间布置得比四星级饭店还好!新澳之行,这家旅社算最佳。孩子们更加开心,他家养了三匹温顺的矮种马,采草喂马忙了个不亦乐乎。

我也盼着早点入住出租屋。出门在外十多天了,衣服都没洗,乘机得洗一次。因为下面几天还得住旅馆。

乘着孩子们跟小马亲密接触的时刻,我到农场四周走了走。

到处是旧时农场的遗迹。一台老式拖拉机,锈迹斑斑,停在路边,轮胎都没了。路旁随手插着铁质的风向标。河滩边还有个旧式水塔,都像是百年前的老物件了。大河(Waiho)来自刚刚参观过的冰川,从这里一路向西,再走几公里入海。

在农家的小院里,可以痛快淋漓地上网。终于看到了老爸的微信,老妈上了些激素,高烧退了,咳嗽也减轻了!老爸如释重负。我也轻松了许多。老人家在国内受煎熬,我却啥忙也帮不上。

傍晚,我坐在窗前的摇椅上。风起了,山谷里云雾纵横。一块块乌云朝山中涌去,像是攻城略地,又像上映着风景大片。山雨欲来,那几头小马默默而立。

风吹着白色蕾丝绣成的窗帘。我抱着一杯安妮分享的咖啡,静观天地之变。窗篷上传来滴滴答答的雨声,等了一天的雨还是下了......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我们又开始开锅造饭。昨天相当于大聚餐,今天等于回到康妮家开新年晚会,依旧热闹。康妮的手艺没得说,我们老老实实打下手。菜跟昨天类似,新西兰商店里就那么几样蔬菜,黄瓜西红柿生菜,再排就是不爱吃的土豆洋葱了,尽管后者更有营养。今天有点小确幸,在副食店里买到中国青菜,难得啊难得。新西兰羊肉、鱼都是上乘的食材,百吃不厌!

1月2日 雨转晴 弗朗兹约瑟夫冰川—瓦纳卡—库克山庄

 

一觉睡到自然醒。风雨依旧。

再长的相聚总得分手。今天我们得分道扬镳了。康妮一家去皇后镇,我们去山东面的库克山庄,我打算走著名的穆勒小道呢!这里与库克山庄直线距离顶多50公里,可得绕上整整的一天。

大雨磅礴。仅仅是拎点行李上车就被淋个够。我赶紧穿上雨衣。一路上控制着速度,生怕雨中打滑。本来就不太习惯开右舵车,加上天气恶劣,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般开了两小时,终于来到了蒂瓦希普纳姆世界遗产地区(Te Wāhipounamu World Heritage Area)的门户哈斯特(Haast),这是新西兰三大世界遗产之一,过几天还要去北岛访问汤加里罗火山。

哈斯特的海岸线均是峭壁。海水切割着山崖,水里有很多类似于澳大利亚大洋路的地形。美景太多了,人就变得麻木不仁,审美疲劳。我们匆匆拍了几张照片就走。

离开哈斯特,我们借助历史上著名的哈斯特通道往东。在哈斯特通道与亚瑟山口通道之间,东西隔绝,除非坐飞机。

说来神奇,离开了西海岸,进入通道,雨就停了。南阿尔卑斯山靠一己之力把雨挡在西海岸。峡谷中云蒸霞蔚,仿佛仙境。太太突然问,“李安的《藏龙卧虎》是不是在这取景?” 是有些像。续集是在新西兰取景,那是不同的导演了。

随处皆风景。我停车康妮他们也停,在一块吃块雪糕吧!这一路看够了瀑布冰河,各种颜色的湖水,各式不同的高山,尽享了老朋友的陪伴。

天晴了。到了瓦纳卡湖(Lake Wanaka)。太阳火辣辣地照在身上还有点热呢!我们终于回到了夏天。

瓦纳卡,美丽的湖畔城市。一行人在此告别。孤独的瓦纳卡一棵树,不孤独的诚挚友情。下一次一起去哪里?南极洲?坦桑尼亚?世界那么大,只要平平安安,可去的地方可多着呢!

 

计划吧,耐心地等待新冠过去......

Redcheetah 发表评论于
beau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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