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血的太阳 五
校园拾荒记
一
大跃进的锣鼓余音绕梁,人们的肚儿已经闹开饥荒。我们花儿朵儿般的中学生,口粮也减到每月不到20斤。毛爷爷的“低标准,瓜菜代”的最高指示,已经到处被切切实实地超自觉执行,开荒种地,瓜菜上阵,在城市里搞到地皮难找,生产的物品,毕竟还不够填缺少油水的肚肚。
所幸家乡群山环绕,,白云飘飘,白云深处,是一片片苍翠青绿的竹林。春夏之交,草木菁华,竹笋丰盛,打笋子,也就成为人们战胜饥荒的最佳战略方针。
打笋子,最容易,因为几乎不需投资,不要任何工具,锄头背篼都不要,一条麻布口袋,再加一把砍刀就行了。最关键是人要有力气,吃得苦,上得高山,钻得密林。日照三竿,进入阵地,带露水的新笋就在等待你,不到半天时间,百把斤新鲜竹笋就到手。
打笋子也不容易,毛竹林里危险重重,与喜欢嫩笋的野物争食,没准会和它们打个照面。加上笋子喜欢云雾高山,山高坡陡,地形复杂,竹林茂密,遮天蔽日。茅草中连小路都没有,人只能在林间崖畔贴身而过。
故人们早出早归,摸黑上山,日出钻进竹林,待太阳当顶,见好就收,不能贪多久战。一群人进入竹林,不见人影,只闻人声。有经验的,进出经过的地方,都得用刀砍出记号。一有偏离,落单迷路就极危险,我家隔壁肖爷爷就是上山打笋子,一去三天没回,请人上山找,连影子都没有,估计就是独自钻竹林,迷路遇难了。
二
为了解决粮食问题,校领导组织了打笋子的队伍,每班抽出几个精强力壮的男生,每批上山一个礼拜,前后搭接交替进行,停课是不言而喻的。我和培养我的入团的团干老兄,是首批打笋子尖兵的骨干力量,我是班上劳动委员,这个灾荒年谁都不愿干的小官,当然要上。我们的班主任钟老师,刚从师范学院毕业,是个面如桃花的帅哥,未经风雨的角儿,也参加了我们的队伍。
还记得钟老师刚来学校,在晚会上一曲“天上有颗太阳星…..”,清脆明亮,荡气回肠,唱得我等少男女心里痒痒,服透他啦。
他任教语文课,讲课字正腔圆,京腔达标,可圈可点。就是一到粮食关,就现了相,太阳星的颂歌哑了,桃花面也变苦瓜脸,那时节,革命与否,要看能不能经得起粮食关考验,肚子饿流露神色, 粮食关没过好,少男们看不起,美女们也不再崇拜,自然把他列入另册。
(贫血的太阳之五)
1998年初稿,2015-10-10定稿于佛州奥城
2021年元月十九日窝居考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