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有你(完) 许你一片洁净的天空

有一些缘,美丽难以触及,却刻骨铭心;有一些情,亦真亦幻,却坚贞如玉。

我和俊泽便如此,他常笑着胡撸胡撸我的头、搂搂我的腰,仅此而已,没有更亲密的动作,可我们的心离得却是那么近,两人间的默契浑然天成。

带着一颗破碎的心,我乘长途汽车南下,去了离齐阳五小时以外的江镇。车行驶在乡间吭吭不停的马路上。窗外下着雨,雨点很小,雨帘很密,远处的群山披上了一层禅翼般的白纱。我拄着下巴,望着如丝小雨出神。

八岁那年,我随母亲来到江镇时,天也是下着这样的瑟瑟秋雨。那时我父母突然离了婚,母亲趁父亲不备,带我匆忙踏上逃亡路,我们坐上同路的长途车,到总站后,母亲叫了辆三轮车,车夫拉着我们,漫无目的地沿马路行使着,最终停在了母亲可以支付的最远距离--江镇。后来父亲解释说他暴怒以致离婚的原因是他无意中得知母亲在和同他结婚前有一私生女,这私生的女孩就是慕楠。

我到目的地时已是午后,雨蝶骑辆摩托来接站,两人面面相觑,都笑不出来,痛失俊泽的阴影始终挥之不散。她在家里为我接风,说同学会早已结束了,苑杰带着果果回来了,苑杰见我没来,好奇地都问了起来。雨蝶说她实在瞒不过了,便将我已离婚及好友意外去逝的事告诉了他,他听了沉默半晌,什么也没说,昨天他带着果果离开了。

吃过晚饭,我一人去附近遛弯。环顾四周,小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破旧砖瓦房不见了,新式建筑别具一格、错落有致,柏油路笔直宽阔。顶着如丝小雨,我沿路边漫无目的地闲逛,一抬眼,竟不知不觉走到了当初就读的小学。校园里静悄悄的,学生们已放学回家了,我犹豫片刻后,走了进去,鹅卵石小路把我带来到了教学楼,爬上二楼,找到了当初就读的教室。

我仿佛又听到了朗朗的读书声、看到了孩子们天真的笑颜。

“怎么,回到了小时候?”脑后传来了好听的男音。

我一回头,便撞进了他幽黑的眼睛里。他穿着深棕色夹克衫搭配黑牛仔裤,简约大方,人看上去帅气有型。

“苑杰?你不是走了吗?”我吃惊地问道。

“没有,只是把果果送到了齐阳的奶奶家。”他边说边收起伞,向前一跨,躲进了楼道的房檐下,同我站到了一起。

“果果更漂亮了吧!”我笑笑问道。

“嗯,她也常念叨你,你们有缘啊……”他插着兜,慢悠悠说道。

我们一同望向教室里整齐的桌椅,沉默着,仿佛回到了旧日时光。

“记得你转学过来的那天,也下了雨,你就站在这教室口,”他腾出一只手,用手比划着,“你也就这么高,黑黑瘦瘦的……”

“嗯。那天心情坏透了,从城里来到乡下,教室里尽是陌生的脸庞。第一堂课刚结束,我的花发卡就被一个男同学抢了去,我追不上那人,气得蹲在地上哭了起来,你正好撞见了,几步就追上那男孩子,夺回了发卡,可惜那发夹已被撅成两半了,雨蝶看见了这一幕,走过来拉住我的手安慰,放学后我便去了她家,她送给我一只漂亮的发簪。打那以后我们就成了最好的朋友,一直到现在。”

他点点头,“记得第二天还是在下雨,你还是没带伞,你抱胸站在这屋檐下,冻得瑟瑟发抖。后来我知道了你的这个毛病,只要雨点不把你的脑袋砸出包,你就不会带伞……”

我咧嘴一笑,“我那天你带了把大伞,原来见我的第一天,你就知道我讨厌雨伞。放学后,我们撑着这把大伞到了张奶奶家,在她家我第一次吃了酒酿,简直太好吃了,张奶奶夸我勤快懂礼貌,说城里的娃就是不一样,吃过饭知道刷自己的碗,这哪儿跟哪儿啊,其实我只是碗舔得干干净净……”

他呵呵地笑起来,“那时,我妈去市里开创她的家具品牌,你妈妈在镇上打工,把我俩托付给张奶奶照顾,大人们总觉得愧对我们,可那段时间却是我们最美好的时光……走,我们去她家看看。”

张奶奶见了我们,乐得合不上嘴,做了拿手好菜招待了我们。我和苑杰面对面坐在炕上,我含着一粒酒酿,唔的一声捂上嘴,点着头,大叫好吃,张奶奶抽出绣花包,坐在旁边,她把我的脚揽入她怀中,边用手掌量着尺寸,边笑嘻嘻地看着我俩,苑杰不停地把他碗中的酒酿夹到我碗里……昔日温馨的旧日画面重现。

那天晚上我和苑杰留在了张奶奶家,苑杰住在隔壁,我和张奶奶则睡在同一炕上,望着窗外皎洁的明月,我辗转反侧、思绪万千。

从小学到中学,苑杰、雨蝶和我是最好的朋友,我们三人形影不离,被同学们戏称为一王两后。我和雨蝶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成绩始终霸占年级排名的前两位,苑杰则在中游晃悠。他贪玩儿,总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新点子。我们三人放学后一起去河边捉鱼,去山上采草药,晚上去田里捉青蛙,有回我们在草棵里发现了几个蛋,也不知是啥蛋,便拿回去让老母鸡抱窝,二十多天后,几只羽毛鲜艳的小鸟破壳而出,经鉴定,竟是国家二类保护动物蓝马鸡,我们得到不少奖励,那天我们高兴极了,买了好酒好菜在张奶奶家庆祝一番。

女孩男孩心境毕竟不同,有时也会有小别扭。比如苑杰辛辛苦苦地挖了一晚的马猴,准备翌日拿到集市卖掉,我和雨蝶则会偷偷地拿出一小半,将它们放在纱窗上,期待他们蜕变成美丽的秋蝉;我们怕苑杰的常胜将军“蛐大帅”年老体衰,战死在沙场,便悄悄放它回归自然,见苑杰怒了,我俩乖乖地同他去草中寻找,蛐蛐没找到,我却被蚂蝗叮了,我吓得大哭,苑杰边小心翼翼的哄着我,边用力拍打蚂蝗,直到它掉出为止。不管我俩怎么样做,最后认错的总是他。

提到苑杰,就不得不说他的母亲小甜椒,在江镇,她可是响当当的人物。她与丈夫虽由老人指腹为婚,却鶼鰈情深,可惜丈夫不幸英年早逝,此后她独挑养儿重责。那一阵子,改革春风掀起翻天覆地的巨变,郊镇劳动力像嗅觉灵敏的鱼群一般涌向周边的城市。雄心勃勃的她不甘于贫乏无味的生活,在苑杰上小学的那年,她毅然成了涌入齐明市浩荡迁徙大军中的一员。苑杰成了留守儿童,托付给张奶奶照料。

小甜椒名不虚传,她将“甜”和“辣”完美地演绎到了生意场上。甜美笑容常挂嘴边,她在复杂的人际中游刃有余。她悟性好,眼光独而准,手段辣而狠。数年拼搏后,她终于成了媒体宣传的巾帼不让须眉的典范,在竞争残酷的齐阳家具业闯出一片天地,小甜椒这个称呼名声鹊起,她成了在行业浪尖的时代弄潮儿。

而我母亲恰恰相反,她虽漂亮,还有中专学历,可她毕竟是外来的女人,还拖拉个孩子,这在江镇根本找不到正式工作。为了生存,她上午去炸油条,中午去发廊,晚上去刷碗,靠着三份零工的微博收入,供应着我的学业和生活,她只周末回来,平时我住在张奶奶家。张奶奶手很巧,她的雕花刺绣活灵活现,我耳濡目染,从小就喜弄花草、擅长手工类的小技巧。

时间就这样慢悠悠的过着,转眼我们上初三了。那年发生的一件事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苑杰过15岁生日那天,他妈妈托人送了辆电动自行车,这在当年可是个稀罕货。我和雨蝶站在车旁,左摸摸右看看,爱不释手。苑杰可以骑车带我俩上学了,我俩兴奋不已,可为谁该坐前梁,谁坐后座争论不休,等我俩好不容易达成协议时,苑杰早就开溜了,他根本没有载我俩的心思。我俩自觉没趣儿,便各自回家了。走在半路上,我听有嘎啦嘎啦的响声,回头,就见苑杰骑着他的新车,风姿飒爽地追了上来,白衬衫被风吹得鼓了起来,好像鹏鸟张开的双翼,真的帅极了。他一个急刹停在我身边,支起车脚架,将车停在旁边。

“生气啦?”他歪着头问我。

我哼了一声,没理他,继续往前走。

他一个箭步冲到我前面,挡住了我,与只有两尺之距,他偏过头去,用手指着那半张冲着我的脸,

“亲一下……亲一下,我就带上你,我们去湖边。”

我回头看看,漆黑锃亮的车身、健壮宽大的车架,向我发出无声的诱惑。

亲就亲,反正就一下,有啥了不起。我踮起脚尖,将头探过去,在他脸蛋上飞快的轻啄了一下。

“错了,错了。”他指着自己的嘴唇,着急地说着,“这儿,是这儿……”

我脸一红,一咬牙,这也没啥了不起,我给自己鼓着劲儿,闭着眼睛,探向了他的嘴唇……本以为只是轻轻的一点,可刚一触及他,我便被他紧紧地搂在怀里,他俯身下来,突如其来的亲吻像暴风雨般的让我措手不及,他是天生的接吻高手,香津浓滑在缠绕的舌间摩挲,我脑中一片空白,只是顺从地闭上眼睛,我忘了思考,也不想思考,只是本能的想抱住他,紧些,再紧些。

这以后,我俩便偷偷摸摸地约会了,后来被眼尖的雨蝶识破了,我们三人依旧在一起,我俩从没嫌弃过她这个特大电灯泡,她和朋友们聊得眉飞色舞时,有时差点把我俩的事儿给抖出去,我会用眼神狠狠地剐她,她便冲我吐吐舌头。

我妈妈看着苑杰长大,一直很喜欢他,周末一回来,就招呼他到我家玩儿,把他当成亲生儿子一样。她对我俩的眉来眼去装作没看见,她巴不得我嫁给苑杰。

苑杰的妈妈就不一样了,在大城市打拼这么多年,生意做得生龙活虎,接触的人也是形形色色的,她自然也很快看出了蛛丝马迹,虽她的情绪从未示人,但从她那充满疑惑的探究眼神中,我明显地感到了她的不赞同。苑杰是男人,大大咧咧的,不会注意到到女人间细微的思绪蠕动。

高三那年,我们开始冲刺高考,大家对即将来临的大学生活很向往。苑杰突然发力,奋力猛追,总成绩后来居上,成了年级排名第一。我和苑杰考进同所大学,我读会计,他读商。雨蝶考入我们临校的新闻专业,成了俊泽的师妹,俊泽就读法律专业。

在大学,我和苑杰有空便黏在一起,日子过得十分甜蜜。我过生日时,他蒙上我的眼睛,把我带到一块田地前,然后他撤出双手,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绿油油的油菜花中间,有一颗用鲜花组成的巨大心型,无数的蜜蜂彩蝶在花上飞舞,美如仙境……我们憧憬我们的生活也会如此美好。

那时流行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输了的人会被罚酒,可我却不担心,因为即便我输了所有人,我也一定能赢了苑杰,和他对局时,他的出牌极有规矩,布、剪、石子,这个排序从未变过。当我得意扬扬向雨蝶炫耀时,她用手指点着我的脑门,“你傻呀,我的大小姐,那不就是520吗?人家苑杰明明用手势在说“我爱你!”

到了大四那年,苑杰家的生意越做越好,实在忙不过来了,他妈妈便让他休学一年,去几百里的外地帮忙组建家族家具厂。我俩不得不分开了,不过只要有空,他便会回学校找我,每晚我俩在一起时,如干柴遇烈火,如漆似胶……

****

在张奶奶家,我睡眠很浅,还不断被回忆打断。第二天起来时,我眼底顶了个硕大的黑眼圈,在学校时又淋了雨,嗓子有些痒。见我时不时咳咳地咳两声,苑杰便拉着我去医院,我坚决不从,他劝说不成,面带不悦,我见他黑了脸,便乖乖地从了他,本来就无大碍,医生开了两副感冒冲剂,便将我打发走了。走向医院大门,路过了妇科产房时,我心一提,在不觉中加快了脚步,走了一段儿发现他没跟上来,我便回头看过去,他停在了产房门口,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走回到他的身边,用眼神无声地询问。

半天,他终于开口了,

“六年前,有个女孩,曾在这房间里……”

他的语气如此轻,声如蚊呐,却像一个惊雷炸得我魂不附体,我脸色苍白,无言以对。

“我很想听听她的故事……”他说着,看向了我,他的眼睛幽远深邃,后面似乎藏着一个未知的世界。

“你,都知道了?”我打着磕巴,自顾自说。

“嗯。可版本不同。我想从女孩口里听到真实的版本。”他俯身下来,扶住我的肩膀,“能告诉我吗?”

过了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事,没有什么可以瞒的了。我点点头,我俩走到走廊尽头的窗边,望着眼前已凋零了的桂花树,我幽幽地说起了那段早已被我封尘了的记忆。

“苑杰,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我上高中时,我妈妈沾上了赌博的恶习,我的奖学金、连同你给的零用钱全都给了她,她承诺去还债,却一次次食言,我上大四快毕业时,妈妈欠了巨款,债主天天登门要钱,威胁如果不还钱,便剁掉她的两根指头,妈妈怕了,哭着央求我想办法,我一个穷学生,能有什么办法,我想去求父亲,可我妈妈坚决反对。当时我乱事缠身,没大注意自己身体的变化,等发觉时,我已怀孕三个月了,我六神无主,不知怎么办,打了你的手机,可惜没信号,可能家具厂太偏僻了。于是我坐车来到了你们的工厂,没找见你,却在办公室遇见了你妈妈。我当时很惊慌,手下意识地捂了捂肚子,这一动作一定被她看到了,她请我吃了中饭,我们之间有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长谈。

她说她的家具公司是齐阳巿的标杆企业。她从小遵循妇道,独立自强,有着很好的名声,而你是独子,她家唯一的希望;而我母亲离异,工作卑微,还染上赌博恶习,这在江镇无人不晓。我们两家实在门不当户不对,这样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她不会承认我这个儿媳,他说你是孝子,最终会随了她的心愿。她的话委婉却强势,话里行间绝无更改的可能,她打发我回去,让我静静想一想,不要把我和她之间的对话告诉你。

我带着一颗沉重的心回到学校,这时我收到一个包裹,打开一看竟然是一根手指头,我吓得半死,立刻打电话问了妈妈,她一切安好。面对债主的恐吓,我不敢掉以轻心了,我必须想办法筹钱,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我决定不能把怀孕的事告诉你。几天后我去了医院,本是想做流产的,可看着B超上小家伙的心跳时,我眼泪哗哗掉下来。这是一条小生命,是我们的孩子啊!我实在舍不得,便当场改了主意,逃离了医院。晚上我给你妈妈打了电话,说我同意与你分手,条件是她要付我一笔钱做为赔偿,你妈妈欣然同意了。我还掉了赌债,送妈妈进了戒赌所,但我必须跟你分手了,现在你应该明白在大学毕业前的那几个月,我对你的态度突然转变的原因吧!

我怀孕快七个月了,因为穿了厚厚的冬衣,我始终未被人发现,我申请了延期毕业,回到了江镇,那天我打算先去戒赌所看望母亲,然后去一个更偏僻的地方,孩子悄悄生下来,独自将他抚养成人,可就在那天晚上出事了。

见过母亲后,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我只能在张奶奶家暂住一晚。我敲开了张奶奶的院门,却在她家院里摔倒了,她急忙找人将我送到医院,医生说破羊水了,只能打催产针催生,经过七八个小时的折腾,孩子生下来了,可惜生下来就死掉了。医生怕我伤心不让我看孩子,可我坚持要看她最后一眼,将她抱在怀里时,我心如死灰、欲哭无泪。

一出院,我便回到了齐阳市,完成了毕业答辩,后来我遇到了博轩,我们火速结了婚,一起来到了美国。

苑杰,我对不起你,没有把那孩子活着生下来,甚至没有告诉过你这件事。不过我也得到了惩罚,我今后或许不再会有孩子了……”

他手指搭在鼻梁上,静静地听完了我全部的诉说。我们看着那枯萎的桂花树,谁也没说话。

到了雨蝶家,门刚一开,门后窜出个小东西,她穿着小花袄,叉个小腰,堵在我们面前。

“果果……”我兴奋地抱起她,飞快地转了个圈儿。雨蝶笑盈盈走了过来,

“苑杰,我把你女儿接回来了。”她侧头看着我们一大一小的两张脸,啧啧地咂着嘴,“美女是养眼。”说罢她便进了厨房。

我和苑杰坐在沙发上,果果隔着茶几坐在板凳上,胳膊拄在桌面上,手掌托着小下巴,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神秘得很。

“林老师,你知道吗?妈妈回来了,我一会儿就能见到她!”

“好呀,妈妈回来找果果了!”我应和着,心里不知是啥滋味儿。

“爸爸,当初妈妈为啥离开果果?”她的小脸转向了宛杰,

“不是妈妈不要果果了。”他伸出胳膊胡撸胡撸女儿的小脑袋,“果果生下来时很小的,只有这么大……”他笑着用手比划着。

“这么小啊,果果是只小老鼠吧!”我边削苹果边逗她。

她咯咯咯地笑起来,声音清亮悦耳。

“对呀,果果是在棉鞋盒里长大的。”苑杰停了停,接着说道,“那时候啊,妈妈以为果果没能活下来,才离开果果的……”

我的心一震,减缓了手上的动作。

“那果果活了,妈妈咋不回来看果果呢?”小姑娘天真地仰着脸。

“妈妈不知道呀,只有奶奶知道这件事,可奶奶当时没有说。奶奶现在可后悔了,她明天就回来跟妈妈道歉。”

膝上有一滴鲜红,我这才发现浑然不知中,我不小心削到手指。“ 走,去包扎一下。”说罢他拉起我,走向了客房,他从药盒中取出一张创口贴,边撕开口,边慢慢地说着,

“让我把你的故事续下去……

你在张奶奶的门口滑倒以后,张奶奶立刻给我妈妈打了电话,我妈妈火速来到医院,你恰好刚生下孩子,孩子确实很小,但医院尽全力进行了抢救,她其实活过来了。我妈妈并没有告诉你实情,而是偷偷把孩子养了起来。这件事我也是一年之后才知道的。那时你已经结婚了,婚姻看似很甜蜜,我不想扰乱你的家庭,所以不知道是不是该告诉你,这事就一直拖了下来……”

我流泪了,酸甜苦辣,五味齐全。甜蜜最终压到了一切情绪,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我的女儿,我的亲生女儿居然好好地活着,她很健康,也很可爱。

两星期后我回了美国。在机场我左顾右盼,希望能看到她的身影,我想同她一起去看望母亲,在飞机舱门关闭的那一刹,我看见一条苗条的身影急匆匆地钻了进来……在养老院,我和慕楠跪在母亲膝前,我将那块儿拼好了的蔷薇花玉塞到她手心,她用干瘪的手指划过玉的边缘,她嘴唇颤抖着,眼里有一颗晶莹的泪珠……

苑杰也回到了美国,两年后,我们结婚了,又过了两年,我们有了个可爱的儿子。我们熟知的其它家庭也在悄然地发生着变化。

慕楠回中国了,至今孤身一人。

我和博轩再无联系,据说他和蔷薇结婚了,把化工厂卖掉后回到了美国,先进的医学技术会对蔷薇的病有所帮助吧。

雨蝶和华辉结婚了。这一消息让我颇为吃惊,华辉可是铁钉钉的不婚族,他长得帅,对女人向来是不冷不热、亦近亦远。能擒住他的女人不容小觑。嗯,看来雨蝶还真有一套啊。

灵芝的女儿比我儿子还大一岁。她最终还是跟饭店的那位徐老板走到了一起,我曾劝她不要和已婚男人纠缠,可她哭着说她对这男人一往情深,心中盛不下他人。这位千万富翁并未因她离婚,她搬到了加州的豪华公寓,过起了富二奶的生活。人各有志,命运都是自己选的,路线定了,只能坚定的走下去。

“果果赶紧起床了,上学迟到了。”

“哎哟,又尿了,苑杰帮换块尿布,我腾不开手。”

“苑杰,帮摘个丝瓜过来,我做个丝瓜蛋汤。”

“你们新出的那款红木家具,我同事想来一套。”

……

这就是我一天的生活,平淡而真实。

*****

这些年来,我有个雷打不动的行程。每年枫叶染红山岗时,我会千里迢迢地返回龙兰风景区,先拜访一下老中医,然后独自来到那驯马场,蓝天上飘着白云,马儿在草地上嘶鸣奔腾。草原美景让人心旷神怡。

我站在俊泽出事的水泥看台,蹲下身体,轻轻的亲吻他曾躺过的那块土地。这个男人曾救过我两命,最终因我付出了他的生命。

俊泽,你还好吗? 只要我活着,我就不可能忘记你。在我心深处,永远为你留着一片洁净的天空……

《全文完》

狮子羔羊 发表评论于
祝贺完篇
林黑贝01 发表评论于
文字很漂亮流畅,读着很舒服。最后一集内容挤压得太多,是急于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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