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该不该支持放弃COVID-19疫苗的知识产权保护？

“美国支持放弃COVID-19疫苗的知识产权保护！” 美国贸易代表Tai两天前的宣布让很多人大吃一斤，这华丽转身，不要来得太突然啊。说好了的美国优先呢？

 

 

这么高大上的情怀，很多浓眉大眼的名人，例如德国首相、比尔盖茨、瑞辉总裁，竟然都反对；连方舟子这样有良心、有见识、无利益瓜葛的科学家，也反对。反对意见，主要有这么几个：

 

1.       “专利保护并非生产瓶颈”：生产mRNA疫苗不是生产电视机，需要几百种原材料、涉及几万个精确步骤，即使取消疫苗的专利保护，别的制药商也一时生产不出来。现有的原材料都全部用上了，没有任何闲置的产能，这才是真正的瓶颈。取消专利保护，远水不解近渴。当前急需是给专利药厂加大投资，扩大产能，给好马喂好草+夜草。

 

2.       “捣乱当前生产”：让那些技术不够、安检不严的小药厂匆匆上马，自建小高炉大炼钢铁，山寨疫苗，不仅与辉瑞、莫德纳抢夺原材料，扰乱供应链，疫苗的质量也不能保证；连强生这样的药厂巨人都因制造流程工艺欠佳而导致生产延迟，何况其他山寨乎？

 

3.       “挫伤未来创新”：专利是创新的源泉。没有这个激励和保护机制，谁还会冒着巨大的商业风险去研制疫苗？下次疫情来时，靠谁？并且，这不是明摆着的中途改变游戏规则吗？高效疫苗研制出来了，却撕毁了之前的保护专利的承诺，这不是出尔反尔？公平何在？

 

4.       “明处的装逼不落实处”：这是德国首相、法国总统共同反对拜登提议的原因。目前为止，美国100%的疫苗都自产自用了，连原材料都限制出口，因为拜登首先要实现他的国内一百天内接种两亿剂的政治承诺。他的提议，意在拖延，因为WTO是个群友扯皮的组织。但他高风亮节的屁股被人识破，吵着要先吃现成的，知识产权的果果以后再说。

 

 

所有这些反对，都符合逻辑、很有道理，但都不能改变“暂停疫苗产权保护”提议的正确性，因为他们都忽略了的所谓的风险的乘法性（multiplicativity）。COVID-19病毒是全球性的大危机，而大危机需要非常的思路、程序和手段。

 

现在超过50%的疫苗都被G7等富国订购了，很多都是定了人口需求的几倍，而有130个国家20多亿人还一针未打。按照现有机制，未来三年也打不上。但病毒在不停地变异、传播，终有一天现有的疫苗也会无效，即使辉瑞等药厂能在一百天内快速研制出新疫苗，但只要有几十亿的传播/变异场源存在，波峰会持续涌来，谁都好不了，谁都不得安生。印度的例子摆着。最后就是穷国万户萧疏，富国胆战心惊；几个制药厂会赚得盆满钵满。这是我们想要的前景吗？这是最好的选择吗？

 

拜登的提议也许就是想避免这个前景。提议的实质是“暂时“去掉专利法对covid-19疫苗的捆绑。法律是世界运转的关键linchpin，但在关键时刻又可能变成捆绑。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专利法，因为mRNA疫苗生产工艺的复杂性与原材料的多样性，这会造成许多潜在的错综复杂的法律诉讼。法律的捆绑越少，未来的不确定性就越少。显然，这是全局性与战略性的考量，似乎不仅仅是在装逼。

 

前面两条反对意见都是利用生产技术细节与物流管理的复杂难度来质疑提议的法律目标，其实是为了保护制药厂的垄断地位。原材料缺少是垄断的结果，是oligarchy的表现。只有政府的介入才能打破垄断，让自由市场经济恢复它的discovery mechanism，让其他竞争者更容易冒出来，让原材料更丰富多样。After all, this is the true beauty and power of capitalism.

 

第三条关于挫伤了制药公司的积极性、危害未来创新的说法，也同样缺乏说服力。资本市场给了辉瑞、莫德纳丰厚的风险回报：莫德纳总裁Bancel仅去年就兑现了一亿美元的股票，其他员工兑现了四亿美元，早期投资人兑现得更多；辉瑞预计今年疫苗收入260亿美元，总裁Bourla也刚卖了六百万的股票；BioNTech的英雄夫妻更是收获超过十亿。美国政府去年应对疫情的”曲速行动”投入了100亿。只要刺激足够，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辉瑞、莫德纳极其幸运罢了。并且这些制药公司在知识产权转让、用成套技术设备与发展中国家药企建立商业伙伴也都是有长久丰厚的回报的，同时又腾出资金设备研发下一代疫苗，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说风险的乘法性，是指病毒毒株变异使现有疫苗失效，一年半载后疫苗高效性显著降低需打第三针第四针，或病毒与人类长期共存需每年都打。几家制药公司，远远不足以应付。一年之后果真如此的话，那时会后悔今天错失了机会。走路耽误不了嚼口香糖，现在临渴掘井也不算太迟。

 

但各国在WTO取得共识，暂时取消疫苗专利保护，是异常困难的。最好的结果也许是年底前达成某种折衷协议？之所以现在纷纷吃瓜，群说纷纭，是因为美国最近的华丽转身令人惊诧。

 

看似简单的声明，背后有复杂的权衡与考量。事出反常必有妖，言不由衷定有鬼。拜登政府到底是真的为了全世界人民的生命安全与福祉？还是为了夺回抗疫的领导权？是伪君子的虚伪？还是在智者的3D大棋？让我们继续吃瓜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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