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乃黄花》第十七章 春花
三月的应天府天气宜人,没有那么炎热也没有那么寒冷,灿烂春花的美丽,都不如大明朝开朝以来诞生的第一个状元郎漂亮,这天应天府的家家户户,男女老少都挤在天街路边等着看大明朝的第一个状元朗骑马游街,中午喜庆的礼乐号从金銮殿外的午门传来,这是刚编曲的状元游的曲子,在隆重的鼓乐御杖的导引下,新科状元吴伯宗头戴着插花,身着红袍披着红绸,喜气颜开的骑着御赐的全身披红挂彩高头大马,边走边朝围观的人群致意问好,沿着天街缓缓而来,围观等待两边的人们看到他的仪仗队来了,老远开始就不停的朝仪仗队和 朝他身上撒鲜花,更有众少女竭力的欢呼声不绝入耳,已三十七岁的吴伯宗看着非常年轻,长得相貌堂堂,身如芝兰玉树,经过金殿传卢的仪式,更如鲤鱼跳龙门般的光彩照人,成了应天府少女心中郎君的偶像级人物。
刘萱今天也是早早起来,为了不在公众显出自己的心思暗地里打扮,特意穿了身藕粉色麻布淡素女装,一头乌发蓬松的用红色的发带系好,显得冰清素雅出众,也随着一群少女追着状元的高头大马,刘萱觉得朱元璋真会搞事情,这个状元朗选的真是好看,简直就是看不够,就跟画上和戏中的人物走出来一样,刘萱在人群中笑的很开心,15岁的少女心被玉树临风的状元郎给吹皱了一池春水,脸上洋溢着关不住的喜悦,仰望着状元郎神采奕奕的从自己身边走过,被他在人群中随便的扫了一眼,都觉的心中的小鹿砰砰的几乎要跳出嗓子眼,看不够的刘萱正全心全意的关注着马上的状元郎,忽然觉得头上有个花生仁砸到,刘萱以为周围那些起哄的男孩的恶作剧,就没有理会,不一会又有一个花生仁带壳的又砸到头上,刘萱有些不高兴了,环顾一看身后的酒楼栏杆上依靠着一位红粉佳人在和自己打招呼,刘萱定睛认出了是杨红绫,杨红绫和悦的和刘萱招招手,刘萱也给她招手,同时眼睛湿润的鼻腔有些堵,没想到在这个情况下见到了杨红绫。
刘萱正忧郁要不要进去和杨红绫说说话,这时候酒店的小二跑过来给刘萱塞了纸条,“明天巳时在教坊司外见面”, 刘萱看完字条和杨红绫点点头就离开了,等回头状元的高头大马都已经走远了,再去追觉得没有心气劲,刘萱就意犹未尽的回了家。
惦记着杨红绫,一晚上刘萱都没有睡好,想到白天杨红绫的状态似乎看着不错,心绪稍稍有些平复,第二天梳洗好了,刘萱穿了道袍在巳时之前赶到了教坊司,这时候教坊司的生意还没开张,姑娘们嬷嬷们也都是懒散的起床梳洗后吃早餐,穿了一身的淡粉对襟半臂的杨红绫,见到刘萱来了就站起来迎过去,亲热的拉着刘萱的手坐在小吃摊前的小饭桌旁,根本没有一点生疏感和自卑感,“萱儿妹妹好久不见,来,我请你吃早餐,鸭血粉丝汤”,
“谢谢”,刘萱见了杨红绫还是有些自遣,自己从没有主动来看过她,落难的她还对自己这样热情,
杨红绫看着穿了一身淡褐色道袍的刘萱,知道她今天是专门传给自己看的,果然是按照她的理想生活着,杨红绫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的知己般口气赞许说话:“你真的修道了,不错”
刘萱低头不敢看杨红绫眼睛喃喃的低语道:“你还好吧”,
杨红绫眼神往远处使劲一闪忍住要悲苦的情绪笑着说:“好!总比我那个被五马分尸的爹强吧!”
刘萱沉默了,自责自己为什么说这些,可是不说这些又见面说什么呢,总不能装作不知道,可能吗?
已经在教坊司混出名的杨红绫看到刘萱冷场,老道的自嘲解围说:“你看你,昨天还在追状元郎,我呢,根本是站的远远的,梦都死翘翘了,做梦都没资格了,要是以前说不定我会和你约好了一起追,该多有趣,你说是不是,呵呵呵”
刘萱被感染的忍不住噗嗤的一声,不是笑也不是悲的鸭血粉丝汤呛着嗓子了,杨红绫看着刘萱清纯的样子就像看到自己原本的状态,高洁,善良,聪慧,家世好,可是这些东西对自己来讲早都灰飞烟灭了,努力压抑了不该有的伤感,杨红绫感谢的说:“谢谢你,让燕王来看我,及时的把我在最绝望无助,最痛苦难受的时候解救出来,他给鸨母立了规矩没有人敢糟蹋我,你的心有我,我很感动”
刘萱听后才知道朱棣已经为她悄悄的做了这些事,可是他从来都没有当面提过,刘萱心里暖暖的,抬起头看着一身绫罗绸缎珠光宝翠装扮的杨红绫真的好看,但是发觉杨红绫似乎坐姿有问题,总是翘着一边的臀部不挨着凳子,身体不时的用手或是胳膊支撑着,刘萱敏感的问:“你身体是否有隐疾?”
杨红绫脸色发蓝坦白的小声说:“是的,女人的地方长了个肿物,很痛”
刘萱关心切的问:“那没请郎中看?”
杨红绫无奈的叹口气说:“女郎中才不会来这里给我们这些身份低贱的人诊治,如果找男郎中,如果我同意了,以后男客有什么特殊要求我就不能拒绝了,我又不能去找燕王告状吧,他的话能护一时,可不能护一世,我自己不能坏了自己的规矩,再说他又不是我的朋友”,
刘萱同情的看着杨红绫,心里有主意的说:“让我给你看看吧,我修了道,学了道医,本事还是有一些的”。
杨红绫高兴的说:“那太好了,”
说完杨红绫领着刘萱到教坊司属于自己的一间寝室,杨红绫给主事的嬷嬷说刘萱是自己请来的瞧女病的道姑,当天主事的杨嬷嬷同意刘萱给杨红绫治病,还顺带说好话搭人情说:“你完事了,也让道姑给我瞧一瞧哦”
杨红绫按照刘萱吩咐的煮了五花茶沐浴了下身,然后躺下宽衣让刘萱给自己检查,刘萱细心一看有个红肿的疖子有鸡蛋大了,熟了还没破,位置就在女人最隐秘的地方,想想杨红绫以前是千金之躯,用的都是最好的东西,到了教坊司女人的月事之物都是粗糙不洁的黄纸,皮肤娇嫩的她很容易得这些脏病。
刘萱给门口把风的杨嬷嬷要了一把小刀,和半瓶烧刀子酒,用酒洗了刀子刺破疖肿引流,杨红绫忍不住痛惨叫一声后,刘萱手法麻利又轻柔的放完了脓毒,由于没有现成的草药,让杨嬷嬷取了香灰敷在伤口上,用洁净的布包住缠紧,杨红绫缓过来说:“现在不痛了,萱儿妹妹谢谢你”,刘萱又嘱咐她熬一些消肿的汤药喝和洗浴伤口。
看到红绫治疗完了,主事的杨嬷嬷赶快过来说:“道姑能否给老身也看看?”
刘萱谦卑的说:“我才学道,因为红绫是我小时玩伴所以才大胆一看,看着她的女病简单,所以才敢下手,你们的病不是我能看的,你也看到我什么工具药材都没有,明天我带个药婆过来给你们瞧如何?”
杨嬷嬷以为刘萱嫌弃她们这些人的借口,不高兴的说:“药婆八成都是骗人的”
刘萱耐心的解释说:“我介绍的药婆是被仙姑开光的,可神了,一定帮到你们?”
“真的!那太好了,明天巳时一定带她来啊”,杨嬷嬷嘴上说的欢喜,内心估计是被女病折腾够久了,不一定是信了刘萱的话,而是活马当死马医的别无选择的他法,
“那没问题,主要是诊金你们看是多少?我如何给她说?”,刘萱问,
“每个人瞧好了,一贯钱如何?”,杨嬷嬷高悬赏金就怕到时候药婆不来了。
晚上刘萱来到了王幺姑家,和她一说,王幺姑高兴的都要跳起来了,每个人一贯钱,比她在街上摆十几天的摊子都赚的钱多,刘萱提醒她要做充足准备工作,特别是消炎的草药,又拿出几个比较好的女病外用药方,要她按照这个准备,虫子坚决不能带了,万一有什么拿不准的女病就给点洗浴的药材,再寻专业的郎中给看,不要贪财。
王幺姑感谢的送走刘萱,开心的做准备,觉得跟了仙姑真是越来越旺,发誓以后她说啥是啥,指哪打哪。
过了些天是刘萱和朱棣越约好的在月华楼喝酒聊天的日子,在酒桌上两个人自然就谈到了新科状元郎,朱棣问:“你也去看状元郎游街了?”
穿了一身男装的刘萱点点头脸色羞红的眼中闪着星光,夸赞说:“嗯,他长得好和书生气质就是像看白话书本中写的状元的样子,真好看“,
朱棣不屑的说:“他就是好看才成了状元“
刘萱维护的说:”是殿试后圣上点的啊,说明他除了好看还有才学,深得圣上喜欢“
朱棣嘴一歪揭露说:“吴伯宗笔试才排二十四名,笔试殿试第一名是郭翀,就是郭翀比较丑才换成的吴伯宗“
刘萱不信的摇摇头说:“圣上是明君,怎么会以貌取人”,
自尊心极强的朱棣也是生气,刘萱竟然不相信自己的话,又不好说自己父皇不好,就低头闷声喝酒,以前顾着在刘萱面前的形象没有放开喝,今天他被伤了自尊的嗜酒如命的样子显出庐山真面,真的吓到刘萱了,朱棣喝酒就像喝白开水一样。
话不投机半句多,这顿饭很快吃完了,结了帐朱棣闷声在前头走,也不乘坐自己的马车,也不让侍卫跟着,刘萱不放心喝了太多酒的这个小人就在后面跟着朱棣,这时候有个不长眼的卦婆走上来,挡在朱棣的前面问:“这位公子要看卦吗,?”
朱棣烦躁的甩甩手说:“走开”
四十岁左右会见风使舵看衣服识人的卦婆还是不死心的问:“我看贵公子洪福齐天相,让我给你算一卦如何?”
朱棣听到好话不由的站住,看了一眼刘萱,又看了一眼卦婆说:“好吧,你卜一卦”
刘萱打量了一下这个卦婆,穿一身砖褐色的麻质裹玄色边的襦裙,围了一条没彩头的灰色围裙,头上用一根木簪子簪住一半的头发,其余的头发披在肩背后,右肩背着个有多个口袋的黄色布包,敞口的放着签筒,符咒纸,和一些绣品缝制的平安福袋,脸上法令纹很深眼皮松垮遮掩着飘忽的眼神,左手掐着掌心似乎是随时准备着起卦,显摆她是一个卦婆的招牌人设的身体语言,
刘萱上前问:“卜一卦多少钱?”
老妇人盯了刘萱一眼说:“说不准不要钱,说准了公子看着给”,
朱棣看刘萱问价了,心想遇着刘萱,这个婆子也太没眼色了,都没有算算她自己今天出门是否有灾。
朱棣顽皮的说:“好吧,来一卦”
卦婆看到朱棣上钩了赶忙媚笑的问:“公子是测字啊?还是铜钱,或是摇签?”
刘萱听后为了不浪费时间听她胡诌,就打断说“好啊,你先背一段《梅花心易秘诀》给我听”
卦婆听到了一闪身的吓得弓腰说:“老身不会,对不起”,心想知道这个人不多,看了遇到行家了,但是话已开口只能硬挺装死。
刘萱不依不饶的说:“那么文王课你总会吧,那么把文王六十四卦背来给我听听,背出来,不算卦也给钱”
卦婆脸色挂不住的说:“我老了记性不好,我都是算出来后给她们拿签文,你看签文都在我包里呢”
朱棣一看好乐打趣的问:“那你会啥?”
卦婆为了不让刘萱继续问自己不会的其它高深的卜卦方法,直接厚脸皮机智的说:“我师傅只教我黄雀叨帖和坐地不语”
刘萱乐了说:“看来奇门遁甲,大六壬你就更不会了?你这个签筒是问卦的观音课摇签后,你事先准备好的给人签文纸吧?”
卦婆跟着讨好的瞎乐说:“公子说的太对了,是这样的,如果我有那本事,会大六壬,奇门遁甲,我就是刘伯温第二,去辅佐圣上建功立业,怎么会在这街上讨饭受气?”
朱棣笑着恶作剧的问:“你的黄雀呢,要不我来个黄雀叨帖,这个如何?”
卦婆瞬间眼泪一闪满脸悲伤的说:“我的黄雀前几天死了,没法算,公子你就让我来个坐地不语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刘萱和朱棣笑得喘不上气来,卦婆什么都不会可是脸皮练的厚的赛过城墙了,“坐地不语”,也叫“亚金”,一句话“我非聋哑,坐地不语”,问卦的人抽个纸条,算命的根据纸条解释,多半是口才不好的算卦的干,今天伶牙俐齿的卦婆被刘萱逼得只有坐地不语了,真是笑死人了。
朱棣笑得喘气指着刘萱对卦婆说:“他就是刘伯温的公子,你来给他卜卦,你敢要钱吗?”
卦婆先是一愣马上脸上一喜,立即给刘萱跪下说:“见到祖师爷的家人,问祖师爷好,请受我一拜”
刘萱看到卦婆诚心给自己磕头,想着她不过是为了讨一口饭吃,自己又何必咄咄逼人呢,心一软躬身想把卦婆搀扶起来说:“是你今天运气不好,遇到我们钱没有赚到,还给我们磕头”
没想到那个卦婆死也不起身说:“仙人,请收我为徒,给我一口饭吃”,
朱棣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眼神瞄着刘萱对卦婆说:“你今天运气真是好,赶快认师傅,过了这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啊”,
卦婆听后马上机灵的跪着转身到朱棣脚下说:“贵人是天上蛟龙,人间麒麟,小民我是前生修的的福气遇到真人,三生有幸”,
一句话说完,让刚才因为刘萱崇拜新科状元郎而吃醋的朱棣心花怒放,对刘萱说:“你就收了她吧”
刘萱看朱棣发话了,正好她也要找个卦婆做大将,顺水推舟的说:“好吧,过几天你到紫霞洞找我,你叫什么名字?”
卦婆喜极而涕的分别给朱棣和刘萱叩了三个头说:“我叫黄老姑,三日后我一定去紫霞洞拜师”,
刘萱说:“我叫七星,三日后我在紫霞洞等你”。
卦婆感恩喜气了离开,朱棣和刘萱的心情也都一扫郁闷,高高兴兴的道了再见后各自回家。
回到家刘萱收到了父亲的家书,家书上写了刘基返回青田和刘萱的大哥刘链,二哥刘璟还有大孙子刘廌闲暇时候谈书论道,养菊桑田的天伦好时光,也专门说了县衙穿着便服来家微访的事情,说是这事让他心中不安,希望刘萱在应天生活修道,也时刻要注意不要僭越了等级礼仪。
刘萱想了半天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就是时刻要注意不要惹圣上疑心,刘萱就回了一封家书,祝愿家里五谷丰登的,并画了一个高高的谷仓,画面谷仓上面的太阳看起来有些扁圆,就像一只眼睛一样,中间眼仁是个蝌蚪被圈了起来,意思就是高昌是圣上的眼睛,被秘密监视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