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七回归之前那十来年,香港各界团体都努力转换思维、适应变化、展望未来,希望在和宗主国英国挥手作别之前,能尽快和新主北京建立关系,未雨绸缪,为了将来的良好互动和妥善生存。社会各界各类别团体络绎进京,拜会的首先是国务院港澳事务办公室。我们这些记者在主要采访筹委会预委会开会之际,也不时要顾及这些社团到北京的活动。我们把这种北上行动,称为“朝圣”。
朝圣活动的采访比较轻松,主要是在官员出来接见时拍张照片,介绍一下团体和上京的目的。那时新界各社团很热衷进京。新界的概念比较没有边界,除了香港岛和九龙半岛之外,绵延到与深圳比邻的一大片农田土地,都归入新界。新界社团上京,心意朴素而虔诚,就是为了专程表达他们渴望回到祖国怀抱的恳切,并且在做法上尽力向国内靠拢。
接待朝圣团体的港澳办官员,一般不会是主任鲁平,但职位不能太低,不然那些朝圣团体会不高兴,觉得被京朝看不起,心情郁闷,会发点牢骚,不利于统战。所以,副主任陈滋英常出来接见。朝圣总得带些贡品,国内风行送锦旗,香港团体可能认为锦旗飘飘,分量不够,不如匾额有档次。一次,某个社团带了一块匾上去,一边抬着郑重交给陈滋英,一边操着把广东话发音扭一扭而成的国语对陈滋英说:这块匾额实在名贵。
陈滋英是外交官出身,战狼外交那时尚未成胎,外交人员都承继周恩来一脉的风度,温和亲切。听到访客标榜自己送的东西“实在名贵”,陈滋英可能不太理解这种表达,但还是温和亲切地点头表示赞同,说:“哦,实在名贵,实在名贵。”
然后匾额打开,四个毛笔大字入目:实至名归。陈滋英明白自己错了,忙改口,加重语音改正说:“实至名归!实至名归!”
送匾额的人也意识到自己的国语害人,忙重复几次纠正,但听来还是在说“实在名贵”。
然后大家把实在名贵的匾额横托在中间,人员一字站开,供记者们拍照。我们完事后出来外面,仰天顿地,嘻哈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