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色失速》-14 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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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你的女朋友吗?”
“不。她不是。”
颜冉转头,目光惊讶。

“那你们是什么关系?”杜利警官松开手里的文件,带着一种探究的目光靠向椅背。
“她是我为了参加婚礼找的契约女伴。”
过去几个小时在看守所里的时光,已经让纪北崇深思熟虑并做出决定——他得把坦坦送出坑外,越远越好。
“什么是契约女伴?说得详细些。” 杜利警官面无表情,看不出是否相信纪北崇的话。
“我们有个协议,她在婚礼上假扮我的女朋友,作为回报我让她免费搭车来迈阿密。”纪北崇也是扑克脸。

颜冉有些懵——这对话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让我看看你们的协议。”
纪北崇拿出手机,找出和坦坦最初的电子邮件,递给杜利。颜冉反应过来想要拦截,但已经晚了。杜利接过去看了看,没有说什么,又把手机还给了纪北崇,而后他盯着纪北崇的眼睛问道:“和你一起飙车也是协议的一部分吗?”
“杜利警官,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颜冉意识到自己必须开口干预了,“我的当事人直到昨晚才遇到另一名嫌疑人,并且不明智而错误地接受了对方的飙车挑战。但他在来迈阿密之前,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个飙车赛,所以不可能把这项内容放在协议里。”颜冉停了一瞬,又加了一句:“同样的原因,他也不可能参与控制交通并协助组织这场飙车赛。”
杜利警官的眼睛从颜冉滑向纪北崇, “是这么回事吗?”
纪北崇意识到颜冉的最后一句话是说给他听的——组织飙车会比飙车本身多一重指控,颜冉是在提醒和保护他。
他点了一下头。

“如果这不是协议的一部分,那沐坦坦就是自愿地坐进了你的赛车,对吗?”杜利警官又把问题兜了回来,再一次逼近。
纪北崇意识到此事已无法两全,他必须在保自己还是保坦坦之间做一个选择。
“不,是我逼她的。”他目光笔直地看向杜利。
颜冉神色骤变——纪北崇显然是为了保护那个女孩儿才这么说的,但这句话已使他的刑事麻烦升级,甚至彻底改变了性质。
杜利警官也微微一愣,字斟句酌地问道:“你是说你在违背她意愿的情况下逼她上了你的赛车?”
“是的。 ”
“你靠什么能逼迫她做这些?”
“我拿了她的驾照和所有的现金作为保证金,以确保她能做我让她做的事情。如果你想看的话,她的驾照现在也还在我手里。”纪北崇的眼中有一种不顾一切的慨然,与他“所供述的”内容形成鲜明对比。

颜冉震惊地忘了开口。

“‘以确定她能做我让她做的事情’……”杜利警官重复着纪北崇的话,眼神忽然犀利起来,“包括哪些事情?暴力?性?还是其他非法的事情……”
对话已经完全偏离轨道!
“杜利警官,这完全是诱供。”颜冉大声反对道:“我的当事人现在情绪不稳定,不能回答任何问题了。我已经告诉你沐小姐离开时没有告诉我的当事人她要去哪里。如果我的当事人真的能够强迫她做任何事,她不可能这么轻易地离开。”颜冉用演绎法进行着反驳,停了一瞬,又说道, “我们现在应该说的是保释的事情。”

杜利警官面无表情地看了颜冉一会儿,忽然转向纪北崇,“你是不是因为沐坦坦的健康状况所以想保护她?”
这次轮到纪北崇怔了怔,“‘她的健康状况’是什么意思?”
“杜利警官,我必须提醒你法律是禁止诱供的!”颜冉站起身,再次插入他们的对话。
杜利好像没有听见颜冉的话,只深眯着眼睛,似乎在判断他的问题是真是假。
“她有什么健康状况?”纪北崇再次问道。
“我再声明一遍,我的当事人现在情绪极度不稳。他说的任何话都有可能在情绪的影响下偏离事实。让我们把精力集中在保释的问题上!”

门忽然开了,一个穿着深色西服的黑人女警察在门外向杜利点了下头。杜利起身走了出去。
颜冉默默瞪着纪北崇。
他接二连三偏离轨道的回答实在令她措手不及,她应该更早干预进来的,甚至应该从一开始就禁止纪北崇自由回答任何问题,现在只怕已经迟了。

几分钟后,杜利回来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重新坐下,清了清嗓子,说道:“好的,我们继续回到保释的问题上吧。”
颜冉点了点头,有点不敢相信他竟然放下了之前的讯问。不过眼下不问并不表明以后不追究。而且不知为何,颜冉觉得是刚才离开办公室的这段时间令杜利改变了主意,有意按下不表,并非忘了。
“纪先生,”杜利转向纪北崇,“你的赛车会被扣押30天,你的驾照也已被吊销。正式开庭前你不得离开迈阿密。”杜利站起身,又对颜冉说道:“保释条例的细则,就留给你和你的当事人一起过一遍。如果有问题,可以询问我或者这里的其他警官。”
杜利没再说什么,走出去关上了门。

门一关上,颜冉的声音立即响起:“纪北崇,你在搞什么?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就随便回答警察的问题?你知道你刚才的回答会有什么后果吗?”
纪北崇没回答她,只问:“坦坦有什么健康状况?”
“我费了这么多功夫帮你办保释,” 颜冉气得胸口起伏,语气都有些不稳,“你倒好,一下说是契约女伴, 一下又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她的麻烦本来至多是留个案底社区服务,你这么一回答,自己却可能要坐好几年牢……”
“你先回答我,她有什么健康状况?”
“你刚才说的话足以让警察以非法胁迫起诉你,这在美国是重罪……”
“回答我!”纪北崇的眼睛直盯着颜冉。
颜冉骤然打住,眼睛向别处望去,静了一静,才说道:“白血病,去年这个时候做的化疗和骨髓移植……”
纪北崇瞪大眼睛,片刻之后开始摇头, “这在美国是隐私,你怎么可能知道?”  
颜冉看了他一眼,声音放缓了些,“很多人都知道,她在网上进行了众筹,可能家里经济上有些困难…… ”
纪北崇彻底陷入沉默中,好半天,他轻声问道:“那她现在……?”
“身体处于恢复期,精神上……却处于抑郁期,一直在看心理医生。”颜冉再次看向纪北崇,慢慢说道,“我有个朋友是这方面的专家,以前闲聊时跟我说过,有些年轻患者在治疗时斗志昂扬,治疗结束后却会陷入抑郁,很难再融入社会,类似于post-trauma。”

一瞬间,纪北崇觉得自己就是个混蛋。
一直以来,他挣扎于自己的人生际遇,冷嘲着上天和人群对他的不公,却从未意识到自己也同样冷漠而自私,同样忽略着别人的遭遇和感受。他忽然明白了坦坦为什么总是有些困,她的头发为什么会这么短,她的午夜惊梦,还有她为什么看到假发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那……昨夜呢?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颜冉注意到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忍不住问道。
是啊,他们算是什么关系?
纪北崇没有回答,但他眼中所有的杂尘戾气忽然在这一刻沉淀下来,变得异常笃定而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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