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小猫放学回来,我说:“美女,你回来了?”
她应声回答:“美女的女儿回来了。”
托小猫边吃饭边恳求我:“我不想站起来了。你能给我拿个杯子吗?”
我:“你这么大了,该勤快一点。不会自己拿啊!”
话虽如此,我还是开柜子给她拿了个杯子,同时说:“这十二年我给你拿过多少杯子!”
她立刻说:“这十二年我给了你多少快乐!”
稳、准、狠。
托小猫造句,问我:“四季常青只能说树吗?”
我:“是的。但是用作比喻时也可以用在别的东西上,比如青春、友谊。但你要明白这是比喻义,也就是把这些东西比喻成树了。”
她:“我能不能说我的膝盖四季常青?”
我:“?”
她:“我的膝盖总是撞到什么东西,所以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四季常青。”
思路之清奇,真令我无言以对。
她转学了的好朋友从非洲回来度假。接到消息她高兴极了,说:“今天是我最高兴的一天!”
我及时将自己强加进去:“凭什么?你跟妈妈在一起才应该是最高兴的不是吗?”
她:“Apolline是从非洲来的……”然后她突然住了嘴,讪讪地看着我笑。
我冷笑道:“你也意识到了对不对,你妈我是从亚洲、从远东来的!比非洲远!”
托小猫给我读书,不认识“驹”字。我说:“查字典。”
查到意思是“少壮的马”。我问:“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她:“少壮就是年轻人?驹就是年轻人的马?”
我:“……不完全对。”
她:“少壮不就等于少年吗?”
我忍无可忍了:“你为什么一定要把‘少壮’理解成一个名词呢?它不能是个形容词吗?”
她:“哦……不是年轻人的马,而是年轻的马!”
她对“……的”修饰词+名词的结构好像有什么误会。因为过了一会儿,又查“魁”字。字典定义是“为首的人或事物”。
她给我的例子是:“你是我们家为首的,你的人就是你的女儿,你的事物就是你的手机。”
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说:“‘为首’不等于‘为首的’啊。”
她说:“什么?这里的‘为首’后面不是明明有一个‘的’字吗?”
我挣扎着回答:“你理解成了‘为首的的人或事物’。
她:“什么什么?你说两个‘的’是什么意思?”
我被她搞得晕头转向,一时想不起来,其实应该对她说,她理解成了“为首者的人或事物”,上面的“少壮的马”,她也理解成了“少壮者的马”。
我只能说:‘为首’不是一个名词,而是一个修饰词!La chose ou la personne qui est à la tête.”
急得我都用上法语来解释了。
她好像对‘的’字的理解容易局限于所属关系,而不容易理解成修饰关系。
托小猫换衣服,我像个老变态一样在旁边窥视她,好奇地观察她的发育情况。
她捂住身体说:“流氓!”
我说:“我是妈妈,怎么会是流氓呢。”
她:“妈妈就不能是流氓了吗?”
我:“……对啊,‘妈妈就不能是流氓吗’,你都这么说了,那妈妈就能当流氓了。”
她大惑不解地看着我,说:“你什么意思?我不懂。”
我:“你的意思其实是‘妈妈就不可能是流氓了吗’也就是‘妈妈也是流氓’;而妈妈故意理解成‘妈妈就没有权利当流氓吗’,所以顺势歪解你的意思是‘妈妈也有权利当流氓’。”
她继续大惑不解,说:“我听不懂。”
我挣扎了一下,放弃了。这个意思实在太细微,算了。
托小猫如今身高1米73,买鞋已经直奔41码。
她嫌太小穿不了的鞋,连我都穿不了,因为对我来说太大。
我们俩躺在床上比脚,她说:“妈妈的脚就像被切掉一块一样。”
我的36码跟她的41码一比,真的就像少了一整块。
母亲节,托小猫送我一盒马卡龙和一盒巧克力。
据她爹说,她坚持要从银行自己的户头上取钱去买。说“这是我送给妈妈的礼物,要用我的钱”。
我还没来得及感动,又听她爹说,她在去买马卡龙的路上,说“反正妈妈会分给咱们的”。
她从银行取了一百欧元,财大气粗,充满消费欲望。有一天下课时给我打电话说:“妈妈,我们一起去广场喝一杯吧。”
我欣然赴约。付账时,我说:“妈妈来付钱吧,你的钱留着跟朋友们出去花。”
她居然连推辞都不推辞一下,毫不客气地说:“那好吧。”
学习典故“推敲”,我说:“这个贾岛太惨了吧,每次去找人都找不到。你记得‘寻隐者不遇’吗?那次就没找着人,这次来看朋友,又没找到。”
她:“嗯。还有‘三顾茅庐’也是。”
我:“三顾茅庐是刘备,不是贾岛。”
她:“都一样。反正古人去找人,总是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