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学女教师的手记》第9章 洗澡堂里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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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瑶调走前还得在矿院继续人生的旅程,她和徐爽就像两条不再交汇的平行线,各自向前延伸。她们每天都做着相似的事情:上课、吃饭、睡觉、逛街,还有洗澡。


  徐爽不喜欢洗澡,尤其是寒冷的冬天,原因很简单:冬天洗澡难。


       虽然,学校每年从十二月初开始,就给职工送暖气,一直送到来年二月底,但校方为了节省能源,总是在早晚定时送气两次,每次两个小时。每天剩余的二十小时,就靠这四个小时辐射的余温勉强保暖,仅能达到穿着棉衣不打哆嗦的程度。想在这样的温度环境里洗个澡,那得练成不怕冷不怕冻的钢筋铁骨。


  在家洗不成澡,就只好去学校的公共澡堂洗,那儿天天对学校师生开放。女澡堂里面至少有五十个喷头,喷头再多似乎也不够用。

       不管在矿院里的地位多高,一进到里面,大家就一样了,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徐爽最怕碰到正在教课的那些班级的女学生,每个认识徐爽的女学生都对她十分热情,当然,那是非常纯洁的师生情。她们争着给徐老师搓背,徐老师两手扶着墙,弓着背,翘起臀部,任由几个叽叽喳喳的女生在她的背上折腾来折腾去。第二天上课时,徐爽一接触那些女生的目光,就不自在。


  课还得上,澡也不能不洗。徐爽去学校澡堂洗澡,除了怕碰上女学生,就是怕见到苏善林的老婆金阿姨。这倒不是因为金阿姨给徐爽做过媒,而是老金那一双锐利的眼睛,看得徐爽脸红脖子粗。

      一次,金阿姨指着徐爽对另一位中年妇女说:“瞧人家徐爽,都快三十岁了,还是大姑娘体型。” 之后,还自我解嘲地说:“跟她一比,咱们就是老草捆子一个,啥魅力也没了。” 徐爽最怕老金嘴上不把门儿,回家给苏书记唠叨这些,那以后见了姓苏的多么难为情。


  徐爽还不愿在澡堂里见到另一个老年妇女,田老太太。她已经退休多年了,但性格和年轻人似的,人称“老天真”。   

       她一进入雾气昭昭的澡堂里,就大喊大叫:“嗨,我老田又来了!谁给俺让个喷头,俺就给谁唱支歌。”

       当然,她是在开玩笑。不过,她在洗澡的间隙,还顺带将自己脱下的脏衣服大洗特洗一番。她坐在地上,给衣服打上肥皂,就“噼里啪啦”摔起来,用这种方式代替搓衣板。一边摔,还一边唱 “九九那个艳阳天来来哎呀,十八岁的哥哥呀,就坐在那河边……那娃哈哈,风车呀…风车呀…那个姨儿呀……”,周围的中老年妇女连鼓掌带起哄,吵着嚷着让老田再来一段。

       闷热的澡堂里,喊声、笑声、掌声、哗哗的流水声混杂在一起,直冲人的耳膜。每次洗完澡,徐爽都觉得精疲力尽。


       与徐爽的感觉不同,李瑶老师似乎很享受在矿院的这“每周一澡”,每次都欣欣然来到这个被称为“裸体社交场所”的地方。


       徐爽在澡堂里见过李瑶几次。只要李瑶入了堂,众女人的目光就都被她吸引了过去,她们用说不出来的暧昧的眼神对李瑶的魔鬼身材上下打量,品头论足,啧啧称奇,大加赞赏,恨自己怎么没有长成这种凹凸有致的模样。

       李瑶倒也大方,根本不在乎女人们的目光在她身上扫来扫去,同性有什么可隐瞒的,有什么可害羞的呢。她很有节奏地不紧不慢地,先用水冲一下头,然后再转着圈儿冲冲光洁的身体,接着把长发拢在头顶,形成一个小山丘,在上面滴几滴香波,揉搓几下,待香波发挥效用后,再用净水缓缓地冲掉。

       她有条不紊地做着这一系列标准动作,看起来,专心致志,一脸平静,好似入了无人之境,全然不管那些火辣辣的目光,是怎么像免费欣赏一个裸体模特儿一样地注视着她。       

 
       在矿院初期,徐爽还在澡堂里见过于卞莉一次,徐爽非常肯定仅仅一次,但这一次却让整个澡堂沸腾了,因为于卞莉戴着胸罩穿着内裤洗澡。所有的女人都是赤条条的,只有于卞莉一人是这种装扮,把三个点紧紧地包住,惹得众人全都停下搓洗,驻足观望。      

  
       进了澡堂,于卞莉与平时判若两人,拘谨,羞惭,胆怯,完全不适应里面热气蒸腾,人声鼎沸的火爆气氛。        


       徐爽小声对她说,“小于,你干嘛还穿着这些玩意儿啊?都弄湿了,粘在身上多不舒服啊。”        


       于卞莉下意识地摸摸湿透的内裤,又往上提了提,说,“这是我们那里的风俗习惯。你洗你的,别管我了。”        

       于卞莉不知道,隔壁的男澡堂里还有比她更过分的,一位来自湖南湘西的学子,穿着牛仔裤,套着秋裤洗澡,别人都觉得这澡无论如何很难洗下去了,可人家旁若无人,照洗不误。

       不管怎样,经过这次小风波,于卞莉就再也不光顾矿院的洗澡堂了。听说,她在市里找了个公共洗澡堂,在那里搞清洁身体去了。在那个地方没人认识她,估计就不用穿着内衣淋浴了吧。        


      人各有志,不能强求。徐爽还得利用矿院免费的资源为她服务,每周一次风雨无阻地来到这个充满了低级趣味的地方,例行公事。        


      徐爽哪里知道,洗澡堂并非这样低级不堪,里面的学问大着呢。


      清华大学的一位教授为此专门写过一篇论文:简析清华公共澡堂的身体政治。在这篇洋洋洒洒的论文中,教授大谈特谈“裸体相对”怎么与政治挂上了钩。论文一出笼,着实晃了一批人的眼睛。

      另有一位大学者也抛出了一篇大作“再论公共澡堂的生态文化”,看这样子,他已经“论”了一次了,还不过瘾,非得再论一论。


      不但国内的文人墨客对澡堂文化感兴趣。据说,远在欧洲的高傲的法兰西人也对公共澡堂趋之若鹜了,纷纷走出自己的私密空间,像下饺子似的“扑彤彤”投入公共浴池,去寻找“多元文化”的感觉。


       不管有多少酸文人把公共澡堂吹嘘得天花乱坠,不管有多少洋人对公共澡堂的文化如痴如醉,徐爽都不为所动。她想,一旦有机会,立马跟这所谓的“公共澡堂的文化生态”说“拜拜”。


       清华,法兰西,澡堂政治,裸体文化,都见鬼去吧。


  后来,让徐爽记忆犹新的一次澡堂经历,竟真的催生了她想移民海外的萌芽。

       那天,澡堂里的人出奇得多。所有的放衣服的箱子都给占满了,没办法,徐爽只好将衣服放在长凳的一头。

       她进去后找不到闲着的喷头,看来看去,角落里有一个喷头下面只站着两人,算人少的。她就凑过去,那儿有一个女孩子在弯腰冲头,另一个女孩仰着脖子,闭着眼睛,任凭水流像小溪一样从头到脚哗哗淌下来。

       徐爽只在她俩身旁站了几秒钟,不知怎么,胳膊肘就碰到了冲头的女孩,徐爽还没来得及道歉,就听女孩嘟囔:

       “你这人,烦不烦呢?我还有几分钟就冲好了,你等会儿不行吗?”

        忽然,仰着脖子的女孩大叫一声:“呀?!徐老师,是你呀?”

        弯着腰冲头的女孩也抬起头:“啊!太对不起了,徐老师! 你冲,你来冲……” 她们俩人不约而同地闪向一边。

        徐爽也认出了她们,正是这学期上课的机械制造专业的两名女生。徐爽说:“你们洗,我到那边看看。”

        后来,徐爽在另一个喷头下胡乱地搓了两把,就匆匆忙忙地出去穿衣服。这时,她赫然发现,她的衣服堆里新买的毛衣和棉毛裤不见了。

       她惊叫起来,旁边的老教师得知情况后,小声抱怨说:我看不会是老师和学生干的。我们学校也真是,为了几个臭钱,就要对外开放澡堂,弄得外面的社会人员都混进来。什么人没有啊!


  那是初冬,徐爽只好穿上单衣单裤出了澡堂,走回宿舍里。当天夜里, 徐爽就开始发烧,连续几天,躺在床上,又是吃药,又是打吊针。其间,徐爽梦见自己飞到了加拿大——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国度。那里虽然有点冷,但家家户户都有洗澡间,她再也不用为洗澡发愁了。


       徐爽最初的出国动力就来源于这种没有出息的念头,说出来都让人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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