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抗拒的容颜

“快看CNN，小微！”电话那边的西妮迫不及待地说。小微调到CNN （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见加州州长Gavin Newsom (加文·纽森) 正在讲加州的野火问题。纽森州长目光深邃，面容俊朗，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白得耀眼。整个人看起来，与其说是州长，纽森倒更像个好莱坞的明星。

小微打趣道，“这么急急地让我看，难道你发明了灭火神器？”西妮那边地笑了，然后说，“你说纽森能当上州长，有多大成分是因为高颜值？”小微大笑说“小姐，拜托谷歌一下，人家纽森曾是旧金山的市长”。

西妮说着等等就开始搜寻，一会儿功夫，又大叫，“36岁成为旧金山本世纪以来最年轻的市长…你说他那么年轻就当选市长，跟他的帅有多少关系？”

小微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帅，肯定是有帮助。但竞选必定不是选美，一定还有其他因素。”

“当然当然，”西妮随声附和。然后她若有所思地说：“但大家往往低估了颜值的作用。”

漂亮活泼的西妮是小微的闺蜜，大家一前一后移了民。本说好都去东岸，西妮决定在温哥华小住几天，旅游一下。正赶上樱花季节，她几日周游下来，满眼的樱花在脑中挥之不去，就改为定居西岸了。

表面嘻嘻哈哈的西妮，其实有深刻犀利的一面。她的犀利只有熟人才见得到，虽然有时未免有偏激之嫌，但其中总有些不为人道的真实成分。

譬如说，西妮认为，这里的面试虽标榜公平竞争，简历不许贴照片，面试时也严禁问种族，年龄 和性取向之类的敏感话题。但有意识无意识之间，很多决定并非建立在公平的基础上。

西妮这样说也是事出有因。

西妮在温哥华读了两年书，很快就到了择业季节。温哥华是富人的天堂，对打工族来说，却没有太多机会。所以每个工位都呈现出供需的严重失调，竞争异常激烈。

西妮虽成绩优异，但在国内的工作在这里属于小众，对申请的职位缺少支撑。一路面试下来，伤痕累累。正在谷底绝望挣扎时，她神奇般地拿到了一个offer （工作邀请函）。西妮看看周围那些比她背景强得多的战友们，百思不得其解。

虽是崭新的工种，崭新的行业，但西妮聪明努力，加上老板的悉心教导，很快成为业务能手， 完成了在新大陆职业上的成功转型。

不久老板宣布，自己很快就要调到其他部门。西妮喜欢这个老板，既有耐心又精力充沛，热衷于多种体育活动，非常富有温哥华精神。告别晚宴上，西妮问老板为什么要调动？老板神秘一笑，说你很快就会知道。

老板调走不久以后，约西妮喝咖啡时就说了心里话。原来老板面试她的时候就对她有好感。这段时间一起工作，看下来更是喜欢。自己调走是为了避嫌，现在可以大大方方地追求她了。

西妮很震惊，跟小微坦言道，自己还处在新移民立足期，整天想着如何快还完学生贷款，快考过那些专业证书，哪里想到谈恋爱？更何况还是一个老外！

小微大笑，说一向特立独行的你怎么突然传统起来？听从自己的内心的呼唤就好。

余下的便是历史。小微到温哥华参加了西妮和罗伯特的婚礼，俊男美女，一副恩恩爱爱的样子。

西妮说，她问罗伯特，如果我不这么漂亮，你还会不会给我offer？罗伯特一脸坦诚，说也许会也许不会，要看对其他候选人的整体感觉。我选你，不仅因为你漂亮，还有你待人接物的方式。面试官也是人，虽有一些白纸黑字的硬性标准，下意识中还是会受主观感受的影响。

西妮喜欢挖掘事物本质，很快寄给小微一组数据：诸如美国企业高管平均身高要比普通员工高5厘米；长相出众的人要比长相普通的人多挣5%的薪水等等。

她不停地问小微，出类拔萃的长相在职场中带来的优势，为什么没有很多研究？是因为领导者或面试官主观的下意识的产物？还是别的原因？我这样说起来好像得了便宜还卖乖，不相信我的情况是个例，只是大家不愿明说不愿探讨而已。

小微身边很快发生了一件事，长相优势在职场的体现完全超出下意识的范畴。

小微偶然得知，多年前的一个熟人也住在这个城市，于是约着见面吃饭。熟人已过不惑之年，移民多年，是某大公司的一个部门主管。说起下属，熟人大言不惭地说，最近招来一名年轻的帅哥儿，坐在她办公室外面，当eye candy （视觉糖果） 。

帅哥是内部招聘来的，给offer前，通常要跟候选人的前老板问问情况。前老板实话实说，帅哥工作上实在有些不尽人意，常常在被解雇的边缘。运气好，一次次避过了。熟人其实也略有所闻，这下证实了。但思前想后，这eye candy 实在有些秀色可餐的意思，令人难以舍弃，最后还是招了过来。

熟人大大咧咧地讲着这个故事，好似她先生不在一般。小微偷眼看她英俊的丈夫作何感想。那丈夫正在吃鱼，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对夫人的大放阙词置若罔闻。

小微再听不见熟人在说什么，脑海里不停想着罗伯特所说的面试者也是人的理论。只不过，在热爱视觉糖果的熟人这里，主观意识已完全淹没了白纸黑字的客观标准。

西妮结婚之后，就想着和罗伯特买房子。温哥华是富人的天堂，房子当然也是富人的标配。看看家里可怜的积蓄，西妮就琢磨着跳槽，多挣点儿钱。

西妮大网撒出去不久，就收到猎头推荐的一个职位，工作要求跟西妮的经验有高度的契合。因为这高契合度，安排是越过HR（人力资源）, 直接见两位主管。西妮细看下来，两位面试官竟是来自大陆的同胞，于是信心大增。

面试当天，小微静候佳音。傍晚西妮的电话打过来，人还未出声，小微已在她重重的呼吸中感到了不妙。西妮喘着气，一字一句地说，我被同胞们无情地碾压了！

接着西妮情绪激动地讲，两位长相平平的女同胞一见到她都略显吃惊。年长者马上摆出一副冷淡而又居高临下的样子。中年的那个不停在摸索着裙子上的咖啡印记，说刚不小心在新裙子上洒了咖啡，也不知洗不洗得掉。咖啡事件显然破坏了她面试的情绪。

接下来就是两个人的提问，西妮感到的只有敌意和碾压，而憎恨的根源除了那洒掉的咖啡，大概就是她平平之上的长相了。

小微了解西妮，永远的落落大方，职业得体。如果被碾压到这个地步，小微也不禁要猜测，是她的美貌惹的祸。

小微这里正在寻思，突然听到西妮那边哧哧地笑起来。西妮说，小微，生活真是公平。记不记得我们探讨过高颜值给面试者带来的竞争优势，这回我体会到劣势啦。老天有眼，公平公平。

不久小微收到老熟人的短信，说行业不景气，自己丢了工作，让小微帮助留意一些内部机会。小微不禁想到老熟人那个养眼的视觉糖果，不知他命运如何。

如果有一天人工智能取代面试官、决策者，去除他们身上人特有的主观感受，对面试者和下属的长相，身高，待人接物完全视而不见，那会不会是个非常正确无误, 公平公正的世界？

如果人工智能也取代感性的选民，加文·纽森还会不会当选州长？还是早已败给完美无比，永远理性的机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