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院子里的milkweed (乳草)种子终于成熟,棕黑色的种子自带着白棉絮,等着风起而四处飘散。我采下种子,边走边扬手将一些种子洒出去,希望来年春天院子里会有更多的乳草,夏天时节那些从远方归来的帝王蝶(Monarch butterfly )将会停歇在这些草上。
每年盛夏的八月,那些轻盈飘逸的帝王蝶扇着橙黄色翅膀出现在院子里。“八月蝴蝶黄,双飞西园草”。它们在草丛花丛上轻舞,拈花惹草。八、九月的日子,如果想看帝王蝶,就站在Zinnias 花丛边慢慢等,每天总会看见一两只帝王蝴蝶,最多时看见四只帝王蝶在Zinnia 花中寻觅花蜜。
它们橙黄色翅膀,黑色边缘中点缀白色波点。黑色的条纹或粗或细在翅膀上画出神秘的形状,在阳光下述说那些遥远的记忆。
在九月中旬一些黄色的树叶开始飘落,而橙黄色的帝王蝶却迎风飘舞。这个时候的成年帝王蝶被称为超凡的一代(super generation), 这些梁山伯与祝英台们暂时忘了性别,暂时停止兩情相悦的配对行为。它们只有一个神秘又神圣的使命,到南方去,到温暖的地方去,飞过高山飞过河流,去墨西哥中部的山区,去那处它们从未见过,父辈爷爷辈也不曾去过的地方。去那里坚持生命的热情,去保守生命的种子。2000-3000 英里,一群群帝王蝶,从四面八方,翩翩着橙黄的翅膀,白天飞行,等待合适的风向飞越宽阔的水域。晚上抱团取暖,悬挂在树枝上。
追随不可抗拒命运的召唤,超凡的一代帝王蝶经过二个月跋山涉水十一月左右终于到达它们避寒圣地:墨西哥中部的高山(Sierra Madre Mountains)。成千上百万的帝王蝶,聚集在山区的冷杉树林里(oyamel fir forests ),它们均来自落基山脉(Rocky Mountains)以东的美国和加拿大南部,属于东部帝王蝶。帝王蝶们在墨西哥抱团取暖处于半冬眠状态的度过冬天。
(在落基山脉以西的帝王蝶属于西边部落,它们只迁徙几百英里到加州沿海地区过冬)。
(南迁之路,Base map source: USGS National Atlas.)
(迁移路上的抱团取暖,网络照片)
第二年的初春,白天变长,阳光温暖了帝王蝶的翅膀也温柔了它们的心。三月初,这超凡一代的帝王蝶开始往北回迁,回到美国南部和中部,许多暂停在德克萨斯州。与此同时梁山伯与祝英台们传宗接代意识苏醒,它们互相看对眼,雌蝶在乳草上留下蝶卵后,这超凡一代最后倒在北迁的路上,“享年”八个月左右。
往南迁徙由super generation 一代独自完成。而往北归来的路却需要几代蝶的努力。
超凡一代的下一代拿起接力棒,继续向北飞去。它们在春光里成双成对舞翩跹,此时帝王帝的平均寿命是一个月左右。当它们的生命走到尽头,孙辈们再接再厉,契而不舍往北行进。也许是因为那刻在DNA的指北针,它们飞向那不曾去过的夏天的大本营,飞向那遥远的祖辈梦魂萦绕的故乡。经过二到三代的飞行,夏天时节,帝王蝶终于回到美国中西部,大湖区,东部和加拿大南部地区。 经过约四代的努力接力,东部帝王蝶终于完成它们一年一次的南北大迁徙。
(北迁之路,Base map source: USGS National Atlas.)
如果说东部帝王蝶需要几代蝴蝶接棒完成一年一度南北大迁徙的自然现象让人惊叹不已,那么近二十年来帝王蝶数目呈断崖式下跌(减少约90%)状况却让人警觉。 正像大熊猫只吃竹子限制了它们的生存环境,帝王蝶的幼虫(caterpillars)只吃乳草叶子让帝王蝶生存深受环境变化的影响。
雌性帝王蝶只在乳草(milkweed)上产卵,孵化的幼虫只吃乳草的叶子。乳草叶汁有毒,帝王蝶幼虫却可以消化那毒性的叶汁并且贮藏在体内。体内的毒素成为帝王蝶幼虫和成虫抵挡外敌的武器。帝王蝶那橙黄色的翅膀,似乎是橙色警告,一闪一闪告诉那些天敌此蝴蝶有毒不能触碰。
而近几十年农业畜牧业发展,有毒的乳草敌不过除草剂和改良的青草。帝王蝶幼虫唯一的食物乳草数量因而锐减,而城市化郊区化也让帝王蝶失去采集花蜜的田野。
谁会想到,那橙黄色的翅膀,成了帝王蝶一种求救信号。
(milkweed, 乳草)
(草丛中的一株乳草)
(乳草青涩的种子)
(乳草种子)
我在院里将乳草的种子播撒出去,再种上一些帝王蝶喜欢的花,这样明年它们回到这个不曾来过的故乡,让一个个快乐夏天的记忆,沉淀到它们的基因里。将来在墨西哥山坡上冬眠日子里,北方的夏日在梦里一再出现。
在南方的你,也请种下几颗乳草,种几朵Zinnias, 让帝王蝶留下许多的后代。它们将随风起舞,继续它们寻找故乡之旅,向北边翩翩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