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生的手腕被攥得生疼,还被来得及反抗,便被“砰”的一声甩到门上。
“靠,你......” 话音未落陈默便凑了上来,温热的鼻息和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港生把头稍稍往后仰了仰,抬起手来想抹去嘴上葱油花卷的油渍,两瓣柔软的唇不容分说地从手背的间隙里挤了进去,异常灵巧地,一寸一寸地将那油渍舔了个溜干二净。
“你......”,港生整个人仿佛被人钉在了门上。那人抬起头来,一对充血的红瞳在清秀的脸庞上显得生疏而妖魅,指腹有意无意地摩挲着港生的嘴角:“葱油味儿的?我喜欢。”
港生:“你发酒疯吗?”
陈默:“哦?那我要耍酒疯了......” 说着一排牙齿没轻没重地落在了锁骨上,隔着衬衫细细碎碎地轻咬着,冰凉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撩起了衬衣的一角,钻进了来,在他腰上不安分地游走。
港生自打被“钉”在门上便体验着一种一言难尽的感官大爆炸。陈默屋内的家具摆设在眼前一览无余,他的目光很自然的落在了书架上那一排世界名著里一本黑皮烫金的《战争与和平》,与此同时,他又避无可避的被漫山遍野的陈默包围着,好像秋风里的一片树叶被抛倒了半空,被明媚的阳光抚慰着,被微醺的甜风亲吻着,不由自主的想要把自己蜷起来轻轻颤栗。
不知冰凉的指尖触到了哪里,港生一个激灵,好像明白了他要做什么,整个人蓦地僵住了。
“怎么,”陈默停了下来,温存地揉了揉怀里人细软的卷发,“不喜欢我这样么?” 港生的脸嗖的一下红了,怔了半晌,终于说服自己放松下来,飞快地亲了一下陈默结结巴巴的:“你,你可小心......”
“港生~~~,
港生~~~~~~~”
白疏的声音毫无征兆地由远而近的传来。见没有动静,索性变本加厉敲破锣似的吼起来。
两人马上分开,陈默打开门没好气的:“你丫嚎什么丧呢?”
白疏一脸委屈地给了陈默一个白眼,眼角扫过微弓着背靠在墙上的港生,见“混世小魔王”小麦光泽的面孔上难得的染了一抹红晕衬衣一角松松垮垮的露在外面,便不怀好意地笑了:“十七,真不是我......,算了,我特么比窦娥还冤。” 说着把同情的目光投向港生,“外面有一黑脸包公,说是你姨父。”
“张大年?!” 港生弹了起来,“他怎么找这儿来了?”
===============================
光头黑脸的张大年翘着二郎腿坐在客厅的布沙发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由两个少年人主宰的庭院。这个院子坐落在钟秀山脚下一个僻静的角落,独门独户。门前几颗上了年纪的垂柳在风中摇曳,而院内一人来高的金桂送来阵阵若有若无的香气,令人沉醉。
整个院落出人意料的干净利落,屋里家具非常精简,可是一切都布置得说不出来的顺眼、整洁、纤尘不染。
“哟,姨父,您怎么来啦?” 港生笑嘻嘻地奉上一杯毛尖。
张大年闪电般地一招手,撸了撸港生的卷毛头,“嗨,小猴崽子,连你都找不着,我还用吃公安这碗饭吗?”说着跟厨房喊话:“默默,别忙了,我坐坐就走。”
陈默端着一盘切的整整齐齐的秋梨放在张大年面前的茶几上,安安静静的坐到港生身边,很自然地问道:“张叔叔,您是为了北阁那桩案子?”
张大年放下送到嘴边的梨子,意味深长地注视着陈默:“默默真是个聪明孩子。我问你,过年的时候你说要考政法大学......,你是认真的?”
陈默:“自然是认真的。我说过的话,绝不反悔。” 说话的时候眼角似有似无地扫过港生,眉目传情: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张大年对二人的眉来眼去视而不见,从泛着毛边的黑色公文包里拿出一摞文件。这些文档字迹墨水颜色各不相同,有些页脚折起似乎是阅读时做的记号,有些墨迹似乎被人不小心滴下的茶渍晕开,而有些纸张已经有些泛黄,显得有年头了。其中一张黑白照片不经意地露出半张来,上面一个男死者眼睛圆睁,上身裸露,胸腹处被撕裂,状甚惨烈。
张大年开门见山:“北阁这凶手开膛破肚手段恶劣凶残,我和赵队怀疑有一个连环杀手或者杀手团伙在处心积虑地对社会进行打击报复。”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确认两个少年并没有炸毛,才继续道,“我需要一个助手帮助我查看近年来市县范围里没有破的案子,寻找线索。为了不引起群众的恐慌,这一切都要在暗中进行。默默,你愿不愿意......”
“不愿意!” 张大年话音未落就被港生粗暴地打断,“姨父,张警官,你们市局加城南刑侦大队那么多领皇粮的,怎么算计到自己家里人身上来了?这连环杀手,这么凶险的事儿,咱不干啊,也干不了!”
张大年并不接话,眯着小眼睛从黑框镜片后面默默地注视着陈默。
“他怀疑我?”陈默心里一怔,瞬间酒醒了一大半。
回想起上午自己在北阁花园现身时张大年意味深长的目光,想来,几次三番在事发现场的“巧遇”引起了这光头法医的好奇。他怕是怀疑自己知晓什么秘辛才找上门来的,如此看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个“助手”的差使倒是不好冒然回绝了。
想到这里,他拍了拍港生的手背,一副诚惶诚恐谨小慎微的表情说,“张叔叔,您既然信得过我,我愿意试试。就当是提前实习了。”
张大年前脚刚走,港生就炸了:“你行啊,陈默!张大年这老狐狸找谁不行非找你?别人躲都来不及的差事,你倒好,上赶着!”
“哎哎哎,这像是当年成立南风小队,勇斗小流氓,满嘴豪情壮志的王港生说出来的话吗?”陈默一把揽住他的腰,在他耳边吹了口气,故意压低声音说,“你刚才叫我小心什么?”
港生从耳朵到脖子肉眼可见地一截一截红了,从他手里挣脱出来:“你小子别跟我使美人计!”
此时探出头来的白疏“哎呦”一声又退了回去,心想:得,明儿该长针眼了。
没一会儿他复又探出头来:“十七,那什么,好像又有人来了......”
陈默:“滚,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见!要接待你自己去!”
“哦,阿默这是不愿见谁啊?”一个温柔沉静却气场两米八的女声传来。柳清扬打着一把墨绿色的油伞,袅袅婷婷地穿院门而入。她眼波蜻蜓点水般掠过三人,三个男孩好像小猫被人揪住了后颈的那层皮,原地化成了三座安静听话又养眼的雕塑。
陈默绝望地望了一眼港生:完了,就算我想使美人计,今晚也没戏了。
白疏憋笑看着两人,挤眉弄眼:得,黄历说,今儿宜修身养性,接待长辈。
柳清扬忍不住乐了:“干嘛呢,你们跟我这儿打哑谜呢?放心,我来瞧瞧阿默的伤势,坐坐就走。” 说着拉起陈默一起进了客厅。白疏在两人身后跟港生使了个眼色:瞧,又一位“坐坐就走”的!
柳清扬一手搭着陈默的脉门,心里蓦地有些恍惚。这个钟秀山脚下平平无奇的院落曾经在自己的少女时代有过浓墨重彩的一笔,还有那个“见之忘俗”的陈木君,憨憨的熊族的沈竹婳。弹指一挥间,木君天人永隔,自己远嫁,而熊狐两族势同水火......,脚下的路途,吉凶未卜。
忽然陈默腕间一道黑雾“腾”的大炽,仿佛一只黑蟒般缠上柳清扬的小臂。柳清扬大喝一声,以指为剑,倏地向那黑蟒“七寸”处斩去,指剑所到之处,那黑雾忽地散开来,又在空中凝聚到一处,游回陈默的手腕消失不见了。
“阿默!”柳清扬面色一沉,厉声道,“你老实说,你和‘天灵会’什么关系?”
陈默心知瞒不过去了,便“噗通”一声跪下,“师叔恕我无知,我,我和知非立下了血盟。”
“血盟”二字一出,柳清扬便颓然跌进了座椅之中,面色灰败。几个小辈们见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良久,她方才长出口气,正色道:“阿默,你可知血盟既结,你便是那知非的提线木偶?你可知天灵会的所作所为?你若是自甘堕落,甘愿为虎作伥,那柳师叔我......,我今日便要替你师父清理门户!”
她此言一出,港生和白疏吓得双双跪下。港生情急之下抱住了柳清扬的一只裤脚,略带哭腔说,“这位前辈,阿默结盟也是为了救人不得已而为之的,他,他其实做梦都想摆脱那该死的黑线呀。”
柳清扬轻拉了一下裤脚,微蹙了一下眉头,“港生,你一个人族的孩子,非要卷进这种是非里来,你......,当真是不知死活。” 又怜惜地望向陈默,“摆脱?谈何容易啊,除非......,有人愿意代替你接受这个血盟,而且,还得知非也点头同意才行。”
====================================
连着下了几场秋雨,天气眼见着转凉了。
秋风秋雨里,一个让人人心惶惶的消息在各大菜市场里传开了:北阁新村发生了凶案,而且神乎其神地从一开始的开膛破肚,传着传着就传成了大卸八块,而最后一个版本竟然演义成了一桩食人惨案,说是北阁有凶兽出没,专门食用年青人的心肝。
朱心武在城南“朱家帮”白雾缭绕的半私家澡堂里和自己的“四大金刚”三缺一,瘦驼,肥狼,睡熊,进行例会。
“财爷”瘦驼照例在池子里挺尸,而“将军”肥狼则口沫横飞地拉着服务生小妹吹水。
朱心武听得心烦意乱,大手一拍:“肥狼,你这点破烂事,听得我耳朵眼里都生出茧子来了。你家婆娘脾气暴得连我都不敢轻易惹她,你还是给我消停点儿吧。”
说着又转向穿着全套浴袍的熊四:“睡熊,你听见街上的传言了嘛?”
“你买凶,买的什么玩意儿啊?叫他们给卢大海那龟孙子点颜色看看,怎么就死无完尸了?死无完尸就算了,怎么还他娘的成了凶兽吃人,直接给北阁弄成了个凶宅!”
“现在姓卢的孙子倒是歇菜了,可咱们呢?咱们就算接盘,真金白银的砸下去,可这还有人敢住吗?这得心多大才敢睡凶宅,和凶兽做邻居啊?”
熊四见朱心武动了真怒,忙小碎步挪了过去。他原本就特别惧怕人族的这项特殊爱好,这会儿浴袍下面浸出了里三层外三层汗来。“武哥,”熊四战战兢兢道,“我怎么听着,也不是所有人都吃呢......,好像是专吃年青人的心肝。”
“呸,”朱心武眼珠子一瞪,啐了他一脸口水,“你意思是说,叫我开发完了找一帮老头儿老太太,跟人说,不怕,那凶兽吧,只吃年青人的心肝,您们老心老肝的安全着呢。”
熊四尴尬地抹了把脸,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瘦驼和肥狼在池子里冷眼旁观,心说,“运师”,你小子也有不走运的时候!
两小时后,江边芦苇荡。
江风吹着芦苇发出簌簌之声,芦苇荡深处两只单腿站立的灰鹭打量了一眼滩边一男一女两位不速之客。
男人十分高大,身上一件浅色风衣在江风里仿佛鼓起的风帆,他的脸方正俊朗,没有表情的面孔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女人身材苗条,五官艳丽,全身上下被一件黑色的连身衣裹得严严实实,仔细一看,她宝石般的眼睛不时会呈现出冷血动物般的竖瞳。
这男人就是“天灵会”盟主知非,而女人则是知非的得力干将蛇女。
知非指向远处“通城石化”已经竣工的一期工程:“看,这就是通城经济开发园区的第一炮。有了这个成功的先例,将来还会有越来越多的合资、独资项目进驻到这里。还会有赵毕春,孙毕春,钱毕春们,跟陆尧穿一条裤子,给他歌功颂德。” 他手里卷成圆筒的一份手抄版“通城五年计划书”此时被攥在手中蹂成了一团咸菜。
蛇女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知非,说:“他们就快到了。”
说话间,两个人影分别从南北两路朝他们靠拢。南面的人影身形矮胖却步履轻盈。而北面的来人身形飘逸俨然还是个少年。
蛇女向两人一拱手:“熊爷!冬妹!” 被成为“熊爷”的眯细眼矮胖中年人的正是熊族首领,熊四。而被唤作“冬妹”的,正是被陈默在“天灵会”夜宴上营救的面目酷似港生的短发少女,冬至。
两人向蛇女一拱手,又朝知非鞠了一躬。
四人面朝江水,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姿势奇异的大礼。
礼毕,蛇女将两份沉甸甸的文件分别交给熊四和冬至,神情严肃而庄重地说:“此事事关重大,务必一击得中。时间,地点,细节种种都在这上面标注得清楚详细,请仔细阅读,一一照办。”说罢,又特意关照熊四,“熊爷,我知你不会亲自出马,请务必关照好手下,千万莫要出了纰漏。”
博客链接:https://blog.wenxuecity.com/myindex/786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