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江少华 五

                五    童年

   一九三九年对赣州，对江西，对中国来说，都注定不是一个平凡的年份。 一九三七年，日军挑起卢沟桥事变，八一三事变，对中国内地大规模进攻；一九三八年，中国军队和日本侵略军在武汉激战，不幸落败。占领武汉后，日军腾出手来，对江西省会南昌，发动了疯狂的进攻。中国军队英勇抗击，然而，渐渐不支。爸爸出生时，正是南昌会战最激烈的时候。三月底，野蛮成性日本军队占领了南昌，疯狂地屠杀南昌人民，南昌人六万多人被害，史称南昌大屠杀。江西省国民政府被迫南迁至赣中的泰和县。

   南昌失陷后，江西南部重镇—赣州，就突显的异常重要了。赣州多山，地形复杂，日军一时难以打进来。把赣州经营好了，就为东南，华南，华中的抗战，建立起了个可靠的后方。为此，远在重庆的蒋介石委员长，委派他的大儿子蒋经国，于一九三九年担任赣南行署专员兼赣县县长，成了赣州的“第一把手”，开启了经国先生的“赣南新政”时代。

   蒋经国是个不平凡的人物。他那时刚从苏联回来，还带有许多当时共产党人的好品质，比如，亲民爱民，生活俭朴，吃苦耐劳，等等。他一上任，就大刀阔斧，禁毒禁赌禁嫖，打击权贵豪强，并在农村减租垦荒，发展生产，在城里也大力建设，在水东虎岗建起了儿童新村，正气小学，正气中学，收留了近两千名战争孤儿，让他们读书，成为有用之才；并拓宽改造新建了好几条街道，比如，大公路，赣江路，就是那时开拓的。赣州府一时大治，百姓安居乐业。许多杰出人才，那时都纷纷来到赣州，像著名画家黄永玉，著名记者曹聚仁等。顺便提一下，李政道当时求学于坐落在郁孤台下的赣州基督教联中，高行健则是那期间在赣州尚书街出生的。他们两人，后来分别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诺贝尓文学奖，堪称赣州人的骄傲了。

   蒋经国只要人在赣州，每逢周四，就会摆张长桌，坐在桌子后面，接见上访群众。任何人，不用预约，只要有冤情，都可以那天来找蒋专员诉苦，蒋专员也会很果断地处理案情，替许多平民申了冤。百姓感恩戴德，一时“蒋青天”的美誉就传开了。我有个表舅，是我妈妈的表哥，他九十年代初来我家时，还说起蒋经国的事情来。他说，有一次他的母亲带着他，去找蒋专员诉苦。蒋经国亲切地和他们聊天，搞清楚情况后，马上让手下去找当事人，当天就把事情处理好了。末了，还摸摸我表舅的头，问他多大了，念书了没有，并从桌子底下拿出一把糖，送给了我的这位表舅。“他真是个好人啊！我以后再也没有看见过这么好的官了。” 我表舅感慨地说。

   蒋经国主政赣州时，还很重视干部的培养，在虎岗赤珠岭开设了几期“青干培训班”，培养后备人才。我的祖父，因为有相当的文化，也被选中进了青干培训班，成了蒋经国的弟子。经国先生经常来看他们，和他们一起聊天，训练，野游，结下了深厚的情谊。毕业后，祖父被派回老家沙石镇，任副区长兼区分队队长，年纪轻轻，二十出头，一下子当上了家乡的负责人之一。对蒋经国专员的知遇之恩，爷爷感激涕零，心中发誓，要好好干，报答他和国民党的提携。

   在祖父走上仕途时，爸爸慢慢地长大起来了。他性格和祖父不一样，比较温和，比较文静，喜欢一个人坐着，安静地玩。他很小时，祖父就教他识字，不久，就能读书，而且非常喜欢读书了。四岁多一点就上小学，学习成绩就一直是班里第一。老师欣喜不已，告诉祖父祖母，“你们家出了个读书种子。”

   对于童年生活，父亲对我们讲诉不很多。但从他有限的话语里，我知道，他的生活还是很优越的。比如，他曾说过，小时候看过不少电影，还有童子军活动，我妈妈就很羡慕；他有一次，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过，小时候“每天都有红烧肉吃”。对于住的房子，他回忆说是“很大，冬暖夏凉。” 九十年代初，父亲去落实政策时，请知情人画了张图，我也看了一下，有三进院落，还有个满大的花园。后来，这栋房子成了沙石农业银行的营业所，中学时，我叔叔有一次还带我去看了一眼。

   那时的中国，还是很贫穷落后的。爸爸曾对我们说，他小时候看见山民来赶圩，衣裳褴褛，面有饥色。爸爸宅心仁厚，觉得很不忍心，对这些穷人充满同情，对自己的生活，就感觉很有些不自在，很不好意思了。

蒋经国在赣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