楝花随风 37 (老友重聚)

第三十七章 (老友重聚)

 

 

    “冷风起,秋叶飘,赤、橙、黄、绿,谁最娇?”屠兵和水又红在中央公园西部的一片枫树林里,信步走着,欣赏着五彩斑斓的枫叶,屠兵嘴里胡诌着,拿着相机对着水又红拍照,“当然是这株菊花最娇!”

     镜头里,水又红光艳动人,笑容可掬,四周落叶缤纷。这是屠兵最美好的记忆之一。

 

     回到公寓,屠兵想起老朋友程启。程启博士毕业后顺利来到美国,在圣地亚哥加州大学做博士后。因前一段时间忙,屠兵只给他打过一次电话,马上美国的各大节日就要来了,屠兵想邀请程启来纽约玩。

    拨通程启的电话,程启正在家里忙着做饭,两人寒暄了几句,屠兵说明这次电话的目的,程启赶紧说去不了。

    “方稷快要生了,预产期就在下一周。”程启激动地说着。

    “什么?要当爹了!祝贺!祝贺!”屠兵吃了一惊。

    原来程启和方稷在国内是奉子成婚的,来美国时已经将近5个月的孕期了。

    “那你参加明年二月份的美国免疫学年会吗?”屠兵问。

     “我有一个Poster,要去的,你呢?”

     “我也是。不过会议在圣地亚哥,不管怎样,我都要去和你聚一聚。”

    “好吧,到时候见。”

 

    时光飞驰,几个月一晃就过。开会的时间到了。

   屠兵参加会展的是一个小课题,屠兵并没有太在乎,参加这个会更让他激动的是能见到几年没有见面的好友程启。

    作为世界上生物医学科研的领头羊,美国任何学会的年会都是该领域的国际盛典,与会者来自全世界。

     屠兵发现来参加这个会的除了以前的导师光耀和师母梅园,同门师兄、师姐、师弟和师妹就有十几个。狄熙廾和妻子爱意大也来了。当然,屠兵现在科里的同事也来了一大帮,其中包括发碧眼、曾教授、布鲁斯 和自己导师布莱德。

    光耀有一个大会发言,还要和布鲁斯一起主持一个肿瘤免疫的分会,更有世界各地新朋老友要应酬,非常地忙。他让一名在读的博士生和大家联系,约到第三天晚上和大家聚会。

   布莱德在这个领域还没有什么名气,屠兵看到他也在会场里四处打转,不像光耀那样交游甚广。

     会议第一天中午休息时,在会议中心一楼的大厅里,屠兵见到了程启。屠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程启穿着一条黑裤子和白衬衣,但黑裤子上泛着白,白衬衣里透着黑。他那清秀的小白脸上胡子拉碴,看着非常别扭。他们两人紧紧地握着手,注视着对方。

   “唉屠兵,你看起来比以前更年轻了,也帅了。”程启激动地说。

    “你也一样,更帅了。”屠兵也附和着。

    “我要去听一个我现在的副老板做的讲座,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再好好聊聊。”程启说完匆匆走了。

     屠兵想邀请狄熙廾夫妇也一起吃晚饭,可狄熙廾说他们下午要去喇豪呀沙滩玩,不过会参加光耀召集的聚会,到时再聊。

     屠兵下午又听了几个讲座和科研报告,有些新的东西,他非常喜欢。到6点钟时,他和程启离开会议中心,来到水边的一家美国餐厅。

     他们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下来,各自点了菜,便聊起了各自的课题。程启做的还是肿瘤免疫相关的,听起来很令人感兴趣。屠兵有些惭愧,自己做的算那个领域,现在连自己也说不清楚。那些通过人工改建而造成的分子生物学的改变到底有没有意义,自己也不知道。看着和自己一起进入研究生的程启已经博士毕业,自己的博士课题还在路上,屠兵有些神伤。 程启也很伤感,要来两杯啤酒,两人都一干二净。

    走出餐厅,两人都有点晕。屠兵说:“程启,你不能开车回去了,今晚住在我旅馆里吧。”程启点点头算是同意。他们手拉着手,互相搀扶着,沿着海边走在回屠兵旅馆的路上。这一带旅馆酒店林立,非常繁华。经过一艘在海边展览的二战退役的军舰,绕过水兵之吻的雕塑,他们看到对面走过来两个身材健美,五官标致,也挽着手的年轻男子。其中一名男子给了他们一份传单,是第二天同性恋游行的通告。屠兵随手丢到了路边一个垃圾桶里。

   

     一进入旅馆房间,屠兵便对程启说,快给家里打个电话吧,免得他们挂念你。

      “挂念?我岳父岳母巴不得我死在外面,他们女儿可以再嫁一个有钱人。”程启冷笑着说。

     屠兵听到这话笑了,“程启,你是不是现在压力太大,得了妄想症了?谁家父母会这么想?”

     “你没有见识过。我岳父岳母整天说这家多有钱,那家的豪宅多好,指桑骂槐地骂我没本事。”

     “还有,我岳母说她对水过敏,她不能洗小孩的脏衣服。我岳父说他胳膊抽筋儿,不能搬婴儿车。我每天在实验室里累得精疲力竭,回到家里照顾女儿不说,还得洗女儿的脏衣服,早上得把婴儿车从三楼搬下,晚上得把婴儿车再搬上去。”

     对水过敏?屠兵觉得好笑,可一想到体小瘦弱的程启在家拖着疲惫的身子干着脏累的活儿,身高体壮的方家两口,袖手旁观的情形时,又笑不出来。

     “理他们干啥,只要方稷对你好就行了。”屠兵劝程启。

     “哼,她?她对我也整天一肚子火气。要不是有这个孩子,我早就和她离婚回昆明了。”

      屠兵一时不知道怎么劝他。

     这时,程启的电话响了。

     “看,他们还是关心你的。”屠兵赶快安慰起程启。

     “程启,你死哪了?你知道我父母每晚都去赵姨家打麻将,我还有好多作业要做,你赶快给我回来看孩子。”方稷在那头儿歇斯里的地叫着。

      屠兵听着替程启难受,看程启一声不吭,方稷不断在电话那头吼着,屠兵接过了电话。

      “方稷,你好!”

       “你是谁呀?”方稷不耐烦地问。

        “我是屠兵啊,好长时间没见面了,有个这么小的孩子,过得很累吧?”

      一听是屠兵,方稷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屠兵,你好!”

    “是啊,我现在在读计算机的硕士学位,一点基础没有,每天都得熬夜学习,再加上孩子晚上哭闹,从没有睡过好觉。”

      “坚持一下,很快就熬过去了。”屠兵听着也同情起方稷起来。

      “水又红家那么有钱,你们肯定不用为钱发愁。你知道,作为博士后,程启就那么一点屁钱,家里花钱的地方到处都是,你不知道穷人的日子有多难过!”方稷说着,几乎要哭出来。

      屠兵无语。他们现在经济是好一点,可他们没有花过水家一分钱。

     “我和程启一起喝了一点酒,他今晚不能开车回去了。”

     “那好吧,本来想请你来我们住的地方,但实在丢人,等下一次来再说吧。我能和程启再说几句吗?”方稷恢复了平静。

      屠兵把电话还给了一直坐着没吭一声的程启。

     “程启,那你明天早点回来吧。”方稷明显收敛了很多。

     程启哼了一声说好立即挂了电话。这对昔日如胶似漆,为了让父母同意结婚,未婚先孕的恋人,如今也只有争吵的沟通方式了,看着叫人伤心。

     像方稷说的困难,许多刚来美国的年轻人都有过,只是这对岳父岳母有点少见。

    “如果你岳父岳母不愿在这儿,你可以把女儿暂时送回国内,或者让你父母来。”屠兵给程启建议。

      “要是那样就好了。我岳父岳母才不愿走呢。他们已经把他们在上海的一套房子租出去了,拿着丰厚的退休金,收着不菲的租金,在这里一分不出,还整天说东家保姆一个月工资多高,西家保姆一个月能挣多少钱。更让我受不了的是, 他们让方稷打电话向我父母要钱。你知道,我父母工资不高,看到他们寄来的钱,我心里真是难受。”程启说着,眼圈红了。

     “我现在对他们还有点用,他们想要我给他们办绿卡呢。我相信他们有了绿卡,肯定立马去外面挣钱去了。”

       屠兵无语,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

      “这里气候真好!和你老家一样,四季如春!”屠兵换了个话题。

       “一点也不像我老家,我老家山清水秀,看看这里的山,荒草秃岭,像世界末日到了一样。”程启说着,一脸厌弃。

       由于干燥少雨,这里大多数山头草木不生,有些难看,不过作为知名海港城市,圣地亚哥还是有许多美丽景致。看起来,过得不开心的人,是看不到美丽风景的。

     屠兵把给程启女儿——程方圆买的一个会说话的玩具从行李箱拿出来,给程启,聊了一会儿孩子,程启稍微高兴一些。

     9点多种,程启躺下便睡着了。

     屠兵去到一楼大厅的一个休息处和水又红聊了一会儿,然后蹑手蹑脚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看着在睡梦里不断叹气的程启,想起曾经看到的程启在昆明的温馨的家,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第二天,程启早早起床,和屠兵道了一声别,就回家了。没有再参加会议的任何活动,也没有参加他们导师光耀召集的聚会。

 

       那天晚上的聚会大概有十几个人参加,除了随导师师母一起从上海来到3名外,有8人在美国,一人在德国,一人在日本。

     席间,光耀见程启没来也没有跟自己打个招呼,有些生气。屠兵赶紧替程启圆场,说程启的岳母生病了,他带着她去医院了,让自己代他给大家说一声抱歉,他没有进到地主之意。梅园很关心地说:“刚来美国,本来就不容易,再带这么小一个孩子,那就更难了。他岳母病得重吗?”

     “啊,不重,就是眼睛有点红。”屠兵随口而出,不过说出后,自己竟无厘头地笑了起来。

     光耀问屠兵为啥选布莱德为导师,听他口气,他好像非常不欣赏布莱德。屠兵照实说了,光耀叹了口气,正要说话,梅园拉了拉他的胳膊,他们又换了话题。

     四天的会议,很快就结束了。参加这样的大会,经常会是一个令人头晕目眩又脑洞大开的经历。但这次会议,唯一令屠兵印象深刻的是程启的境遇。他真的很为程启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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