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出生于所谓的地主家庭,在那个年代真是受尽歧视和白眼。父母工作在科研机构,这样成份“比较高”的家庭相对比较多。经常听到妈妈们在一起议论,为下一代担心。最主要的担心就是孩子将来可能很难找到对象。有谁愿意让自己的后代世世代代都是出身地主。参军,入党,升学和参加工作都会极大地收到影响。
几乎每天临出门去上学,妈妈都嘱咐道:“在学校说话要小心,咱家出身不好,不要让人抓住把柄。”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说话再小心,也架不住有心人。在不愿回忆的记忆里有多次被抓住小辫子的经历。好在是有惊无险。
在学校里,似乎每换一个语文老师,就要写一个作文题为“忆苦思甜-讲讲你家旧社会受过的苦”。每到这时,我们这几个倒霉孩子就要受一遍苦,重受一遍侮辱和白眼。
老师当然没忘了我们几个,她当然知道我们按题目无法写出作文。阶级觉悟高的老师就会很“同情”的对我们说,这也不是你们的错,你们就写一个题为“俺家是如何剥削穷人的”作文。不知其他人是否回家打听这个信息,反正我没这个胆量。也有我心存感激的老师,她会让我们就写一个某次“忆苦思甜”的听后感。
我应该是个调皮且胆小的孩子,每当鼓足勇气面对挑战,只要一句“小地主”,就能让我马上像泄了气的皮球退了下来。
感谢邓小平恢复了高考制度,但是在录取时媒体又开展了所谓“有成份论不惟成分论”的大讨论。可能对其他人这个讨论意义不是很大。对我可是一场心惊肉跳的讨论。再次感谢邓小平,明显淡化了“成份”的概念。地主的后代终于被大学录取了!
一九七九年,胡主导的《关于地主、富农分子摘帽问题和地、富子女成分问题的决定》发布。地富子女的成份可以直接用自己的成份,而不再用“地主”、“富农”的家庭出身了。那天,听着广播里播出的实施细则,走在大学的操场上,天是那么蓝。感觉自己长高了几公分。(可悲之处:自己社会地位取决于一纸文件。)
花絮1: 我自以为已脱胎换骨,成份已有“地主”自动地、无声息变成了“学生”。然而,毕业时转户口时发现,出身“地主”赫然出现在户口迁出单上。马上找到学生处要求按政策更改。结果又见到了那久违白白的眼仁儿:“什么政策?地主就是地主,你难道要隐瞒自己的出身吗”。灵魂发问令人胆寒。结果自己只能顶地主的帽子,毕业了,毕业了。
花絮2: 到了报到的地方去办户口。给我办户口小伙子看了我的迁入证,惊讶的大叫:“地主!地主!快来看啊,地主啊!大概是全国唯一的地主了。” 几个人纷纷过来围观。我反驳道:“怎么会呢,至少我们学院毕业了一些”。结果,他大笔一挥,我就不是地主了。(你非常在意的事,对别人可能就是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