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的记忆(三)
我的启蒙老师是位女老师,姓王,她是唐校长的妻子,都是外乡人,吃住在学校。王老师个头不高,身材不胖不瘦,留着齐肩短发,总是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蓝色衣服。王老师话语不多,声音不高,很少发脾气,也很少打学生。记忆中没有打过我,这对于我来说是很特别的了。因为我头上顶着一个地主成分的帽子,凡是有无产阶级觉悟的老师都看不起我,稍有越轨就遭体罚。要命的是我不懂这些,一如既往的顽劣。父母亲也一再叮咛,每天出门上学都揪着耳朵安顿要听老师的话,无奈少儿不知愁滋味。一直到四年级我才豁然大悟,于是就此老实起来。
我的唱歌老师叫周占元。之所以记住他的名字,是因为周老师在村子里成了家,就住在学校旁边。周老师高度近视,有一次上课,想把衣服挂起来,看到墙上有个钉子,一挂,衣服掉了下来。原来墙上没有钉子,是一只苍蝇。我们喜欢上唱歌课,尤其喜欢那台脚踏风琴,争着抢着去抬,抬回来乘老师不在乱踏乱按。周老师性情比较温和,但发了脾气也打人。老师们教训学生各有特色。周老师是用两个指头戳我们的额头,一边戳一边说:此道人,卡到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到今天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们欺负周老师脾气好,视力差,他一戳,我们头一偏,或者先后退,或者身子一缩,总是闪周老师一下。老师也不加倍发火,就算了。
到了四年级,赶上闹饥荒,饿的不行。学校老师们在山坡上开了荒地,种山药蔓菁。山药都吃完了,还有一些蔓菁储存在学校院子里的窖里。窖是临时挖的,一人多深。冬天教室里很冷,地下有个泥炉子,半死不活。老师姓张,年纪不小,据说是一位老革命。张老师总是穿着一件挂面子破皮袄,长衣长袖。戴着一个扁榻榻脏兮兮的鸭舌帽,胡子长了乱糟糟的也不刮,挂着一些饭渣渣。他总是抱着肚子,拉一个凳子坐下,驼着背守着炉子烧烟锅。记忆中没有留下上课的印象。张老师时不时到院子里揭开窖盖拿几个蔓菁回来,放到炉子上烤着吃。时间不长走了。
新来的老师姓杨,是离我们村二十五里的十里桥(村名)的。杨老师年轻,高个头,白白的面皮,大花眼,分头,一身蓝制服。我们的教室有个套间,是杨老师的办公室。杨老师也烧烟锅,他的烟锅杆子很长,差不多有一米。上课就用烟锅子当教鞭。地下有一块架着的木头黑板,杨老师不用,另外在墙上挂了一块硬纸板做的小黑板,上边写上字,用烟锅子指着考我们。吸一口烟指一个字。杨老师发了脾气,就用烟锅子使劲敲小黑板,一敲一个洞,把我们吓得大气不敢出。也用烟锅子敲我们的脑袋,特别疼。有时单独教训犯了错误的学生,就使用他的绝技,在我们的头上弹蹦楼子。杨老师手大劲大功夫深,‘嘭’的一声,一个红印子,少许就起来一个包,疼得很。疼也不敢躲,如果谁躲了,就把头抵在墙上弹,而且是连续弹,疼的忍不住就哭起来。哭起来就用脚踢,一直踢的你不哭了为止。
2021年11月6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