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也钢琴,恨也钢琴。
时间像山涧的溪水,不管人们是否留意,总是在欢快的跳跃着、奔跑着。转眼间,儿子已经五岁多了。
也许是当时华人朋友圈里的一种风尚,似乎每一个孩子都要学习一种或两种乐器。儿子妈也开始琢磨着是否要送儿子学一种乐器,至于选择哪种乐器,倒是很简单,反正都是零起点,要学就学钢琴,钢琴是乐器之王嘛。做了决定之后, 就要找一个好老师。孩子爸有位来自台湾的同事,聊天中,同事提到他的两个儿子都启蒙于一位在本州非常有名望的幼儿钢琴老师,他两个儿子也都非常喜欢这位老师,小儿子还在这位老师的指导下在州里同年龄组的比赛中获过奖。但这位钢琴老师上了年岁,接受新的学生非常少,所以比较挑剔,而且,对我们有个现实的问题,老师家在城南,我家在城北,即使在交通不太繁忙的周末,也需要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车程。
儿子妈知道后,非常兴奋,怂恿儿子爸去求台湾同事帮忙引荐。大约过了一个半月,同事传话说,可以带儿子去面试了。也许是太多的患得患失,孩子妈没有去,是儿子爸带儿子去的,爷儿俩依约准时来到老师家,老师是位七十多岁的老太太,有些消瘦,但精神矍铄,交谈时语气平和,面带微笑,很有亲和力。简单的交流后,她坐到钢琴前,让儿子坐到旁边另一架钢琴前,她弹几个键,让儿子用一个指头重复这几个键,儿子都准确的重复了,她又弹了“一句话”,儿子又准确地重复了,末了还自作主张的加了“半句话”,老师甚是惊奇和赞叹。
就这样,儿子开始了从喜欢到厌恶到放弃,有收获,有痛苦,短暂却紧张的钢琴学习。
每个周末,儿子妈开车携儿子到钢琴老师家,风雨无阻。老师从事少儿钢琴教学近五十年,教学经验确实非常丰富,小到与小孩交流的措辞细节,大到挑选适合孩子个性和能力的琴曲,都让小孩和在一旁的家长感到十分舒服。
儿子妈本来对五线谱和钢琴弹奏一无所知,但她是个非常要强的人,总希望儿子进步再快一点,每次上课时,她静静的坐在一旁,细心的体会老师的每一句话,记住老师强调的每一个重点,回到家后,将琴谱复制一份,标注上自己从老师那里听到的学到的,加上自己的的理解,再从网上找来钢琴名家对同一乐曲的演奏,反复聆听,很快,儿子妈俨然成了儿子在家的第二老师。刚开始,老师布置的曲子,觉得儿子两个星期能练好就不错了,但发现往往一个星期儿子就练好了,有些惊讶,后来知道了儿子妈的零音乐背景和幕后的努力,就释然了。自此,儿子有名师的悉心指导和儿子妈的倾心帮助,进步神速。
但这样的学琴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两年后,老师因为身体原因需要暂停教学,到外州女儿家休整一段时间。儿子在家休息了一个多月后,转到了离家比较近的一位韩裔女教师门下。在周围华人圈子里,都相传这位钢琴老师特别严厉,对课后练习没有达到她要求的学生,上课时当着家长的面厉言指责,丝毫不留情面,弄得好些家长上课时都不敢旁听,但她的教学水平还是不错的,门下有好几位学生获得州、地区大奖。她教学的宗旨很明确,她认为比赛和练习相辅相成,比赛获奖是练习的动力,当然也是她吸引更多学生的招牌。
一个严厉的老师加上好胜的妈妈,儿子练琴的苦日子来了!
没有像大多数家长将孩子送到老师家后,或去散步或去逛超市,儿子妈依旧静静地坐在旁边看着听着,第二老师的角色更是做到了极致,既为了儿子不在上课时受到老师的指责,也为了满足自己那点点争強好胜的虚荣心,每天晚上陪儿子的练习变得异常严厉,,两个小时的练习里,琴声,哭声,呵斥声,相互交替,一晚练习下来,大人小孩都身心疲惫。多少年后,儿子回忆起那段练琴的日子,依然心有余悸,“我妈太疯狂了(my mom was too crazy)”,而儿子妈说“我不是虎妈,也不想做虎妈,我是被逼出来的,交了钱学钢琴,不能一事无成”。
师从这位韩裔女老师大约一年后,儿子参加了州里同年龄段高级组的钢琴比赛并获得了第一名,赢得了夏季音乐节与一个大学生青年乐团表演的机会。
为了准备与乐队表演,老师准备了一首有相当难度、长达15分钟的协奏曲,其中一段是几分钟的独奏,于是母儿俩配合老师又投入了紧张的准备中。这时候,儿子对钢琴已经厌恶到了极点,儿子妈说,“等表演完了,你自己决定要不要继续练,如果不想练了,不強迫你,但你必须把表演的曲子练好!”,儿子似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与乐队的表演非常成功,之后,儿子坚决不再去上钢琴课了,儿子妈也兑现了她的承诺,不到四年的练琴时光,就这样悄悄地来,轰轰烈烈地去了,留下了一个大大的假如,假如当初没有把弦拉得那么紧,没有把弓拉得那么满,那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