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五分钟》

我欣喜地看着万家灯火,知道自己回到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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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故事70%是瞎编的,30%的故事来源于网络新闻)

在这条绵延三百公里的情岭西南部,有一座海拔1888米的山峰,名叫太阴峰。太阴峰是东西走向,北面险峻陡峭,南面温润和缓。传说从北麓翻越大山到南麓的人,称为“越阳人”,“太阴峰上越阳人,好似鲤鱼跳龙门”,预示转运改命,今后获得额外的好运气。

因此这里是一个比较热门的旅游地。但多数人并不是真的从北麓的山路爬上去,而是先坐大巴到山腰的景点入口,再搭乘缆车到离山顶的金光寺约一百来米的地方,从山峰北边的石板台阶绕行上去,进入面南的金光寺前的大广场。这样的线路安排,似乎也完成了从阴到阳的这个过程,游客出点小汗之后可以踌躇满志、心满意足而去,也说自己是“越阳人”。

然而也有不愿意妥协的,必须要亲自走,那就需要开车从另外一个县城的盘山公路进入北麓的一个小村子,将车停在那里,自己背着食品和厚衣服登山。这种通常是发了大愿,愿意吃些苦头以换取真正“越阳”、“改运”的人。

此刻,北麓的山间就有两个人正在行走。他们都是三十来岁的年龄。男人身材健美壮硕,面容轮廓清晰,身穿裁剪合身的细格衬衫和白色休闲裤。女人微胖,皮肤白润细腻,圆圆的脸显得有点娃娃气,身穿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外披针织小衫。两个人打扮不太像登山的,但都穿着运动鞋。

在山里走了好几个小时,女人有些体力不支,渐渐地落后了。男人就转回头来,搀着她走。女人从包里拿出水喝了一口,抱怨地说:“阿健,人家结婚纪念日都是吃吃喝喝加买买买,你倒好,带我到这种地方来。我快累死了,看看,我的白裙子也脏了。”

那个叫阿健的男人也喝了一口水,眼睛看着远方,说:“老婆,我们再坚持一会儿,就要到了。今天我们翻越过去,回去就生个儿子,“越阳子”啊,也算是跨越龙脉呢。为了我们的将来,为了把家业挑起来,扣扣,你就再坚持一下啊。”

说到生儿子,扣扣的眼睛亮了一下。她和阿健结婚五年了还没有孩子,阿健总找各种理由推脱。不过,也许是年龄原因,也许是结婚纪念日快到的缘故,最近阿健很殷勤,看来他真的是想好好生活、回归家庭了。

孩子是必须要有的,最好还是很多个。扣扣渴望亲情,她做梦都想有个大家庭。“生个越阳子,后面再跟几个弟弟妹妹。以后大的小的吵吵闹闹,越热闹越好。”扣扣想着想着高兴起来,又有了些力气,可以继续往前走了。

前方路断了,下面是一个小山沟,穿过这道沟需要经过一处类似老牛背似的光秃大石头。扣扣看看下面,足有十几米那么高,左边的山体隔着一米多远,够也够不到,右边没有任何可以抓手的地方。扣扣皱着眉,站在旁边不敢过去。

阿健示范地走过去又走回来,的确很险,他自己的腿都有些颤抖。扣扣突然有些心慌。阿健抓住扣扣一只手,安静了一下说:“走吧,这回你走前面,我在后面扶着。”扣扣有些抗拒,但已被阿健推上了老牛背。她刚想往回缩,却感觉阿健拉着她的那只手往外扭了一下,扣扣一下失去了平衡,倒了下去。

扣扣脑子一片空白,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是身体不可抗拒地下坠。她本能地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到。“嘭!”地一声,扣扣的臀部先着了地,“咔!”扣扣清楚地听到自己身体内发出断裂的声音。

有好几分钟,扣扣好像在一个黑暗的真空中,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直到巨大的疼痛感让她醒过来。

扣扣艰难地睁开眼,她发现自己半边脸贴在地上。她想坐起来,却无法动弹。全身都在疼,脑子里似乎还有嗡嗡的耳鸣声。扣扣想喊,却喊不出来,因为每次她喉咙动一下,都有血从口里涌出来。

“不对不对,我怎么会在地上?这什么情况?我不是从山上摔下来了吧?刚才我不是还在那里好好的吗?”扣扣艰难地转动眼睛,看不见更高的地方,也听不见声音。或许这是一个噩梦?“我把眼睛闭上,等再醒过来就回去了。”

然而身体的疼痛却是真实的,再睁开眼仍然躺在这里。“老天爷啊,求你把时间倒回去、倒回去,就倒几分钟就行,让我还站在山上,我一定不靠悬崖那么近了,我一定好好的。老天爷啊,给我一次机会吧!”

扣扣在心里演习一次次地演习,像看录像那样回倒、像电脑上那样一步步撤回、或者像从一幅画作剪去不满意的部分。然而,事实都将她带回这山间、这地上。

这是扣扣醒来后的第一分钟。

扣扣每使一下力气都引起更大的疼痛,五脏六腑有牵扯的感觉,让扣扣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她不得不面对自己已经确实从刚才的老牛背大石头上掉下来的事实。可是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扣扣想起来,当时她和丈夫阿健需要经过老牛背到山沟的另一边,她害怕,阿健就走给她看, 又回来拉着她的手。等她的脚刚踏上老牛背,阿健的手腕就往外扭了一下,直接导致她失去平衡,摔了下来。

可是阿健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扭手腕?难道他想让自己死?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扣扣接着往前回忆。今天是他们结婚五周年纪念。阿健最近这两个月很热情,不仅送了很多礼物给她,还多了很多温存。就在上周,阿健对扣扣说,他这几年做什么都不顺,生意没有挣到钱,也没有好好照顾扣扣。他要带扣扣一起去趟情岭,回来就什么都听扣扣的。

扣扣知道,情岭深处有许多德行高深的修行人,阿健定是要找一个高人给点拨一下,好走上正路了。这样的话,扣扣是一定要支持的。

阿健这些年没少折腾。六年前他们还没结婚时,阿健借了扣扣的钱开了一个健身房。才三年就做不下去了,还要扣扣用自己的钱帮他收尾才关了门。接着阿健又开了一家酒吧,又因为阿健在自家的酒吧里跟人打架而不得不关门。现在阿健经营着一家餐厅,生意倒是热闹的,只是进货食材偏贵,也没有能挣多少钱。

对于阿健做什么生意都不挣钱这件事,扣扣不是不生气,只是扣扣有存款。“有存款的人,一般脾气都好一些。”阿健说过。

可是阿健为什么要把手腕往外扭?他真的要谋害自己吗?他是因为自己并没有将大部分财产加上他的名字而恨自己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让人难过了。

扣扣是真心爱阿健的。六年前扣扣与初中同学阿健重逢,那时阿健刚离了婚,独自来到省城。高大壮硕的阿健即使正落魄,也有着一种忧郁的美。作为老乡与老同学的扣扣毫不犹豫地借钱给阿健去创业。很快他们陷入爱恋,结婚了。

扣扣将阿健当作将与她相伴终生的人,无论阿健生意做成什么样子,只要他在她身边,她就会珍惜他。因为,在扣扣心里,阿健是亲人、最亲的人、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只是,扣扣不能将阿健加入她在省城的其他几处房产和自己的美容生意中,因为这是扣扣爸的明确规定。这也是扣扣爸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想起爸爸妈妈,扣扣突然难过起来。如果爸爸妈妈在,绝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爸爸!妈妈!救救我!抱抱我!救我摆脱这个困境啊!”

扣扣的眼泪流出来。当泪水从眼角滑向地面时,靠近地面的眼睛看见,眼泪是红的。

这是扣扣醒来后的第二分钟。

扣扣想着妈妈和爸爸。她的妈妈因一次意外车祸走的时候,她才上高中。因为心情压抑,扣扣没有能够考上好的大学,只去外地读了一个专科。扣扣的爸爸忍着丧偶的悲痛和空巢的孤独继续硬挺着工作。不久,他查出了肺癌。

意识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将要独自面对这个世界,扣扣爸果断地处理了自己的工厂和销售网点,将收回的资金换成了不需要太多管理的股份、基金、省城的高级住宅和铺面房,又帮她开了这个美容院做安身立命的工作。扣扣有分红和租金收入,美容院的生意也稳定,扣扣爸这才放下心来。

“爸爸等不到亲自把你嫁出去了,以后好好照顾自己。找对象一定要知根知底,了解对方。要是美容院开不下去了,可以承包给别人做。你的资产就是你自己的娘家,除了你的自住房,不要加任何人的名字。记住了?”这是扣扣爸去世前千叮咛万嘱咐的话。

扣扣流着泪记住了爸爸的话。

然而爸爸走了,扣扣就一个亲人也没有了。几个叔伯兄弟早已不再往来,姨妈很多年前嫁到外地也没有联系。美容院里女人多,话也多。各种八卦谈资让扣扣对婚姻、对亲情不再有盼望。

直到阿健出现,扣扣的生命才燃起了亮光。阿健是老乡,又是初中同学,当年还在朦胧中有过好感。这不就是“知根知底”的对象吗?难道是父母在天上安排的?扣扣对命运充满感激。

是啊,自己没有别的亲人,阿健是唯一的亲人,也是自己的依靠。扣扣盼望着跟阿健建立一个大家庭,生很多小孩。每多生一个孩子,她扣扣在这个世界上就多一个亲人呢!

可是这样的盼望,在几分钟之前破灭了。扣扣最信任的、最依赖的、最爱的人,亲手将她推下了悬崖。扣扣愤怒极了,脊背发冷,全身不可控制地颤抖。

“如果这次真的迈不过去了,如果真是阿健故意推我下来的,他不会有好下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老天啊,你开开眼吧,收了那个坏家伙吧!”扣扣想着。

这是扣扣醒来后的第三分钟。

扣扣听到由远及近、由轻到重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阿健来了。扣扣努力抬眼看他,跟随着阿健的打量自己身体的眼神和惊讶的表情,扣扣知道自己躺在地上的姿势很扭曲。扣扣心里更愤怒了,忍不住又吐出几口鲜血。

扣扣可以感受到阿健的慌乱,她听到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一顿胡乱操作,颤抖地说:“救护车,救护车,我们在太阴峰遇到意外,我们遇到意外摔倒了,快来救人,快来救人。直升机,直升机,派直升机。我要最好的医生,最好的护士,我什么钱都给你,我什么财产都不要了,求你们来救人啊!”

叫完救护车,阿健又拨了一个号码,吼着说:“警察大哥,我们在山里遇到意外了,我们遇到意外了,两个人不小心摔下来了,请尽快派人来帮我们,我们需要帮助。来救人啊!”阿健的声音越来越嘶哑,后面已经语无伦次了。

怎么?阿健也受伤了吗?扣扣有点惊讶。难道我错怪他了?扣扣无法扭头过来看阿健,只能努力竖着耳朵抓捕每一个动静。

对啊,他是我的丈夫,怎么可能加害于我?刚才一定是个意外,他一定是失手扭了一下手腕。他自己也受了伤。他一定会救我的。

因为,如果连唯一的亲人都不能信任,那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义?这样的生命还有什么可留恋呢?即使能活着出去,即使这件事情根本没有发生,但是带着一颗对自己亲人都怀疑的心,那样的生活不是在黑暗里吗?

那不就是对自己这些年的感情的极大否定吗?人,为什么要否定自己?

扣扣为自己将人心看得那么阴暗而暗自后悔。“不不,阿健不是那样的,如果我能走出今天的困境,我宁愿与一个本性善良的、无意中犯错的阿健度过余生。自己不想死,心里还有一丝活的盼望。有爱就有希望,不是吗?”扣扣想着。

这是扣扣醒来的第四分钟。

扣扣感觉到阿健忙乱了一阵,在自己身边安静下来。扣扣努力伸出手去,拉住了阿健的裤腿。阿健颤抖了一下,看着扣扣犹豫了一会儿,弯腰握住了扣扣的手,随即坐了下来。

阿健显然有点心不在焉,不停地说:“扣扣,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扣扣的眼神温柔,握着阿健手的那只手的大拇指,在阿健的手心划了三下。

阿健愣住了,他的手僵硬起来。

仿佛要再次确认,扣扣的大拇指,又在阿健的手心划了三下。

好像一阵电流从阿健的手心传向后脊背,又从后脊背传向后脑勺,阿健的头发炸开了。他的脸突然扭曲起来,眉头拧到了一起,嘴角往下撕扯,从胸腔的深处发出一声巨吼:“扣扣!啊!~~”然后是嚎哭声,边哭边用头撞地,还不停地打自己嘴巴。

在阿健手心划三下,是扣扣和阿健之间的秘密语言。有一次阿健问扣扣:“你爱我吗?”扣扣没有说话,只是拉着阿健地手,大拇指在他手心轻轻地划了三下。阿健问:“什么意思?”扣扣笑着说:“我爱你,你知道。”后来扣扣也常常这样传达爱意,每次快乐时、不快乐时、想要亲热时。扣扣用这样的方式的方式告诉阿健:我爱你,你感觉得到。

听见阿健那撕心裂肺的嚎哭声的一瞬间,躺在地上的扣扣也明白了,原来,这场悲剧真的是阿健故意造成的!她想动不能动,看也看不见,无论如何挣扎都不能阻止更多的血从口腔、鼻腔往外流。听着阿健不停地嚎哭,扣扣的内心突然涌上一阵悲悯:此刻阿健何尝不是和自己一样无助!一个是无法改变事实的受害者,一个是面对着自己造成的后果却无力去改变事实的悔者,谁又不是一样的痛苦呢?

身体的痛感在逐渐减轻。自己马上要去见亲爱的爸爸妈妈了,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不值得留恋,此刻的扣扣反而有解脱之感。

唯一放不下的是那个还跪在地上痛哭的男人。人犯罪后最痛苦的时刻就是悔悟,是那种从自我的执着中走出来看见他人痛苦时的惊愕,是那种对自己所犯罪行为的厌恶,是那种无法改变结果的无力,是那种自我否定。他要怎样去面对自身的不堪?

如果还能发声,扣扣想对痛哭的阿健说,去吧,以后不要再犯了。

这是扣扣醒来的第五分钟。

第五分钟过去以后,她再也无法支撑下去了。她的意识渐渐分散,身体也越来越轻。她一点点地往上飘,看见了躺在地上的自己的身体。她的躯体奇怪地扭曲着,折断的骨头将皮肤顶出了几个包。白色的裙子被鲜红的血浸染,像是雪地梅花。山谷里回响着一个男人的嚎哭。带着宽恕和怜悯的平静,扣扣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宽恕他、宽恕他。”

天快黑的时候,北县城南的派出所里,一个额头破裂、衣裳脏乱的男子跌跌撞撞地闯进来,哭喊着要去山里救人。值班的警察小申问清楚大概位置以后,联络了他的好朋友,迅风救援队的张队长。

张队长是常住情岭的半隐修者,来自大城市。因为山区常常有寻道者和驴友迷路和陷入危险,他和一些朋友自发组织了这个迅风救援队。当晚听到太阴峰有人失足,张队长立刻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各位迅风队友,太阴峰北村上去三小时左右的老牛背附近有人跌落悬崖,需要紧急救援。因为天色已晚,我和第一分队先带着救援设备进山。其余队员待命。山里没有手机信号,请所有人入山前带上充好电的对讲机。”

几天后,“女富商魂断太阴峰”的新闻在网络上发酵,甚至一度登上热搜榜。网友大致分为两队阵营。一队阵营支持扣扣的叔伯兄弟和扣扣父亲的战友。他们认为,扣扣的离世使阿健成为经济上最大的受益人,因此阿健有很大的谋财害命嫌疑。另一队阵营是支持阿健的,他们不停转发阿健在妻子离世后的痛苦和落魄的照片,认为这纯粹是一次意外。

省城公安局很认真地进行了调查,他们逐一查访阿健和扣扣周围的人。这两个人在省城朋友不多,家乡的熟人都知道他们是初中同学。扣扣的员工告诉警察说,阿健是扣扣心中唯一的亲人,他们这次是打算去太阴峰走越阳路,回来后生一个越阳子的。

当事人阿健却没有参与任何活动。他在扣扣离世后显得心灰意冷,人瘦了一大圈,一米八八的身材弓着,常常显得形单影只。因为瘦弱,他俊美的容颜更显清冷。这份量十足的痛苦引发很多网友的心疼,甚至很多曾怀疑过他的女性网友也渐渐站到了他这边。

尤其在扣扣的堂兄发表了一段讲话,认为阿健作为一个来自贫困家庭的凤凰男,与扣扣结婚后经济上处处依赖扣扣,他就是盯上了扣扣的钱,想在扣扣死后独占扣扣家的财产。这个讲话彻底激怒了一部分网友。有人说,这位堂兄何尝不是冲着扣扣的钱来的?更有人问了一句后来常常被引述的话:

“难道,贫穷就是原罪吗?没有钱的人就应当被视作杀人犯吗?”

网上的舆论渐渐淡了下去。调查虽然有值得怀疑的地方,却没有更多证据。扣扣得以入土为安。

三年后,在距离中国一万公里的美丽岛国,出现一个身材健硕、相貌清美的中国男子。他独自住在有深深庭院的旧房子,开着低调的沃尔沃车。他的妻子和五岁的孩子另住在离得不远的大别墅。没有人知道这个男子的来历,他自己知道。

他是一个越阳人。他曾两次去过太阴峰。第一次回来后,他找到了他的初中同学,那个还单身的小富婆扣扣,并成了他的丈夫。第二次,他成了那个富婆的唯一财产继承人。

他相信太阴峰的传说,“太阴峰上越阳人,好似鲤鱼跳龙门。”只是,他不会再去了。

 

 

(完)

苏颜坊 发表评论于
回复‘budstone',这个思路可以。谢谢!
budstone 发表评论于
赞, 可以继续写, 十年后, 而是年后, 命运有轮回
苏颜坊 发表评论于
回复 '混迹花草中的灰蘑菇' 的评论 : 谢谢支持鼓励!
混迹花草中的灰蘑菇 发表评论于
这五分钟的创意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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