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雅娟是个心善的孩子, 问起我的住宿问题, 我如实相告说已定了个宾馆房间, 只是离医院较远, 也没考虑好要住多长时间. 雅娟就硬性建议我退了宾馆房间住进她家, 这样更方便些.
芳的家离医院不远, 走路也就顶多十分钟的样子. 那是一个小区深处的一座挺大的别墅, 分上下两层还带有地下室, 别墅的房间内布置得十分简洁雅致. 晚上雅娟出门办事时, 我走进大门敞开的书房去看芳的相片. 在玻璃柜里, 竟惊喜地看到一个八音盒, 那是我当年送给芳的24岁生日礼物. 我打开柜门, 轻轻打开八音盒盖, 《祝你生日快乐》的音符随即一个个欢快地跳了出来, 让我立刻回忆起她24岁生日那天, 我送给她这个礼物时, 她开心快乐的面容： 她举着八音盒右左开弓在我脸上留下几个大大的红唇印, 然后幸福地搂着我脖子让我抱紧她, 把那缠绵的激情给了我个淋漓尽致. 睹物思人, 想想今天看到她的样子, 我忽然像个受委屈的孩子一样, 嘤嘤地哭出了声, 直到听到车库门响我才赶忙止住了哭声. 那一夜我翻来覆去, 思前想后睡不着, 我想找雅娟谈谈实情, 当年的事真没必要隐瞒着这孩子. 人这一辈子的事, 说出来, 说清了也是解脱, 不应该留给下一辈一个解不开的谜团.
第二天雅娟的公司有事, 她早早地就起来了, 在她临走时我告诉她我会去陪她妈妈一整天, 让她专心处理公司的事务不要分心. 她很感激地对我点头笑笑, 便驱车走了.
秋日早晨的风吹得有点凉, 却让人感觉很清醒. 在我走过的路上, 偶尔会飘下一些落叶, 就像一个个从容自然老去的生命. 但路上我更多看到的是缤纷的, 带着晶莹露水的花草和树木, 是生命季节即将结束前的繁盛景象. 等我走进芳的病房时, 护土刚刚为她注射完药物, 她依旧毫无声色的躺着, 但我今天看到她却有了新的感觉, 我不再觉得她是一个生命末途的人, 她是我心爱过的女人, 依旧有着鲜活的灵魂, 我来就是要解脱她的枷锁, 陪她安宁幸福的.
我一整天待在病房里, 坐在芳的身边, 不停地絮叨着我们从前在一起的快乐, 讲述我们相处时的点滴细节, 还有我俩彼此说过的每一句情话. 我就当芳是一个安静的听众, 听我把时光中的片断梳理诵叙成完美的诗作.
晚上七点多时, 芳的女儿忙完公司的事后怱怱赶到医院来. 我们在医院对面的餐馆吃了顿便餐, 又返回病房陪了芳一个小时, 直到张姐来接替夜间陪护, 我们才开车回到了芳的家里. 进门后, 我对雅娟说：" 嗯, 你今晚如果不忙, 有时间的话, 叔叔想和你聊点儿私事. " 她看了我一眼, 说：" 啊, 可以可以, 有事您尽管说, 我去换一下衣服就来." 大约十分钟后, 雅娟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走到客厅来, 明显是在加紧处理着公司的事, 这正好给了我些时间准备如何向她开口. 几分钟后, 她收起电话向我表示歉意并告诉我有什么事请直接讲, 不用忌讳. 我便接她话头说："看你很忙, 我就开门见山, 长话短说吧. 我想你可能也有所查觉, 我和你妈妈的关系并不一般, 我也不瞒你了, 你妈妈曾经是我的初恋. " 芳的女儿一听, 脸上立刻浮出惊讶的表情, 但很快又收敛起来说："啊！真的呀！难怪妈妈瞒着我让医生联系您, 要见您." 我说："是真的, 你妈妈人很好, 虽然我们没能走到一起, 但都多年彼此惦记着. 她不告诉你, 也许是出于隐私, 怕影响到你, 给你添麻烦."
雅娟苦笑一下说：" 嘿！这有什么呀, 我又不是三岁孩子, 儿童不宜的. 其实我早就猜出八九不离十了. 不然谁会大老远地从国外坐飞机来看她 " 看雅娟很开明, 我就彻底放下了疑虑, 把我和芳之间的事大体讲了一遍, 雅娟听得很感兴趣, 也似乎很接纳我这个长辈. 然后我们又聊到了芳的事上, 我就大胆和雅娟商量是否能晚些日子给芳断药, 我想多陪芳一些日子. 雅娟看着我一幅真诚的样子, 便思考了一下说："可以是可以, 那还需要见医生去谈谈." 我点点头, 表示尊重他们的意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