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17)

昨天是Luc的葬礼。之前大姐Louise打来电话,问老马愿不愿意念一段悼文。一看悼文内容,老马跳了起来:“我不是政客!违心的话,我不会说,也不会念!“

老马老家的葬礼一般分四步:吊唁、追思、休息、安葬。昨天,吊唁于上午九时开始:Luc的遗像置于大厅入口,四周鲜花围饰。Luc的亲属(女儿及女婿、兄弟姐妹及配偶)站成一排,胸佩Luc的小照一张。陆续进入大厅的宾客,先走过Luc的遗像,然后依次走过他的亲属,双方互致吊唁和答谢。

Luc只有一个女儿,Lisanne,从小爱唱歌,出过唱片,原先在演出公司工作,后来辞职开了一间按摩房,认识了现任男友,两人的女儿现在六七岁,一张天使的面孔,抬头,两只眼睛占半个小脸,低头,两排睫毛占半个小脸。

我们和Lisanne算比较亲近,所以老马会问起她的生意。“很好,都是固定客户。”Lisanne总是点头,但人越来越象干柴,肤色暗淡,神色暗淡。

“她那男人不怎么样!”老马几次摇头。Lisanne的男友总是缺席应该出现的场合,但昨天他一直在安静做事:帮我们往左胸贴Luc的小照,替Lisanne收拾她落下的物品、递上她需要的笔或花束,当麦克风前的Lisanne掩面哭泣时,他迅速上台,默默地站到女友的身后……但始终,Lisanne没瞧他一眼。

追思在殡仪馆内一间小教堂进行。老马和我提前就进去了,里面有一台管风琴,它是乐器中最大的,两个手键盘、一个脚键盘。那些与美好记忆相关的事物,总让人不由地靠近。

老马和我在前排家属区坐下后,Lisanne抱着骨灰盒出现了,其他人紧随其后。应该事先已说好,神父只巴拉了几句,就换Lisanne上台了。“Luc和我去多米尼克旅游,头两天他呆旅馆不敢出门,因为他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黑人。Luc是大男子主义者,我希望他来世是个黑女人。”说到这里,Lisanne咯咯笑起来:“当然,一个漂亮的黑女人,不管怎么说,我爸爸是个漂亮的男人!”

Lisanne回座后,Paul、Louise、Sylvie的儿子,分别念了一段悼文,其中Sylvie儿子念的那段,就是大姐原本想让老马念的,然后大家(不包括老马和我)主啊主的应合几声,然后Lisanne那长着天使面孔的女儿往她祖父的骨灰盒洒了几滴圣水。

“Luc的痛苦已结束,现在该我们坚强了!”Lisanne再次起身,并招手邀来女伴,姑娘们踏着舞步走向教堂出口,老马随即起身跟上节拍,拿着手机的我也开始摇摆……隔壁餐厅,酒水和饭菜已经备好。

饭后再去墓地的,就是近亲了:大家围在碑前,神父先巴拉巴拉,然后我们摸摸骨灰盒,以示最后告别,然后骨灰盒入土,我们说笑着往骨灰盒撒土撒花,马妈妈一直留在汽车里,眼圈有点红。

“不知道能否再次见到你,但我希望再次见到你!”老马的一个表亲对我说完这话后,转向老马:“我想带走她。“

 “带走!”老马就两字,他习惯这种场面了。

越过悲伤的山脊

雨水化为青绿

五月的风琴

弹奏着泥土、粮食

咆哮的海峡

无际星云

我依旧因爱失语

将记忆

以笔尖触及

2022年5月1日。今天我的活是玫瑰施肥、菜地松土,老马的活是清理烟道和雨水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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