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园闲话
说不出为何,我一直觉得,鸽溪花园最好的时刻,是在傍晚。
天明景暗,树影斜长。半隐在阴影的院落是静谧的。我会站在橡树下,看着斜阳下的院落,缓缓把这份寂静体会着。
院落的鸟儿都在鸣叫。幽幽幻幻的光影中,我会去想一些未来。
未来无知,漫想随意。我会去想百年之后鸽溪的模样。
那时,这里的小树都会长得很大,也会投下更多地阴影。这里会有一些我不认识的老人和女人,看着孩子在喂着鸭子和鱼儿。几只快乐的狗儿在草坪奔跑着。
我会在一个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看着,也想去告诉他们,这里,曾是我的花园。
林鸽在头上咕咕鸣叫。我仰头望着,思绪断了。
在橡树的枝杈间,这只林鸽在无忧地叫着。或许,这只林鸽的前世,也曾经是在这附近居住过的人吧。
我在这样想,也只能这样想。
一如过去的人们无法看到这里的变化,我对未来也无所知晓。世界终是属于未来的。人们如今所做的一切,最好也能功德未来。
但人间终是有些自私的。我有时甚至会想,我或许该有个也喜欢园艺的儿子。这样,也许能把这一切延传下去,也让他懂得,如果有一份恒心,自己的双手,会有无尽的力量。
幻想,而已。
痴人说梦,想必是允许的。我也无法让自己不去梦想。夸父追日只是传说,人间的憾事却各种各样。想必也都是梦想之失,自然归属性格与机缘了。
我知道,梦想如阳光,是属于所有生灵和人间的。我想,在这个世界上,自己大概也属于愚钝的夸父,在世界的边缘,身披霞光,一直在不知疲倦地追着太阳。
但是现在,我站在院落,看着阳光把花园所有的影子,都缓缓延长着。
当院落的花朵隐在阴影,色彩便有了一份幽寂。或许,我在想,拥有花园的人,都会有此感受吧。
六月夏至,即便很晚,太阳还会挂在天上。这是我最喜欢的时节。天长,便可以做很多事,我往往一整天都在院子里。
几场夜雨,许多阳光,花园的花和杂草都在迅速生长。我于是不得不花费很多时间去除草。
花坛除草只能手工,这是很无奈的事,也只有那些真正亲近自然和乡土的人,才会无怨无悔。蓟草的细刺会扎人,玫瑰的茎秆要躲避,蜇人的荨麻无处不在,更要小心。
一株巨豚草(Giant Hogweed, Heracleum mantegazzianum )的巨大叶片拦住水道的小桥,我砍掉粗壮的叶柄,移掉叶片,却在拔草时,手腕触到叶柄断端流出的汁液。尽管我立刻在水渠里把汁液洗掉,两天后皮肤还是出现了光敏反应。
因为巨豚草的汁液会引起严重光敏性皮炎,这种植物一直是欧美地区著名的“毒草”。
洋地黄(毛地黄),Foxglove, Digitalis purpurea
千山洐云水,万物皆有道。其实,与其说一些植物是“毒草”,不如说这些“毒草”很可能有药用价值。
箭毒是著名的狩猎用植物毒素,来源于数种植物。如今其衍生物也是麻醉科广泛使用的强效肌松剂。
洋地黄是常见庭院和野生花卉,却是致命性毒草。但也正是其毒素,洋地黄毒甙(地高辛 Digoxin)其衍生物,至今仍是治疗充血性心衰的重要救命药物。
白癜风是常见病,也是世界医疗难题。但至今没有人想到,这个顽疾,或许在未来,是可以用巨豚草来治疗的。
上图中,高大的伞形花掌叶植物即为巨豚草
接触巨豚草汁液会引发皮肤光敏性炎症。但炎症消退后,局部皮肤会出现明显且持久的色素沉着。
在理论上,涂抹适当浓度的巨豚草汁液,并控制其引发的皮肤炎性反应,便可以利用其产生的色素沉着,使巨豚草成为极好的治疗白癜风天然药物。
很遗憾,洋地黄得宠,而巨豚草,却一直是医疗和社区高度防范的“有毒植物”。
我在此陈述的,对白癜风可能的“巨豚草疗法”,也只是自言自语的絮叨,并没有被医学研究和报道。如果未来成了什么“民工疗法”,也算是为医学作了一份贡献。
(民工在此提醒,巨豚草汁液入眼可致盲!接触皮肤可引起严重的光敏反应,甚至出现水泡!读者未在医疗监控下,切不可盲目采用此疗法。)
规矩有限,幻念无围。无论何时何地,人总是可以妄自菲薄,胡思乱想。于是有人成了名,有人成了鬼,成了神。
历史上的牛顿被苹果砸了脑袋,结果砸出了宇宙定律,也让他成为了伟人。传说中的神农尝百草为治病救人,也因此中毒而亡,成鬼后倒被封了药神。
俺被苹果柿子砸过,也尝过触过百草,酸甜苦涩肿痛麻痒之后,还是个呆呆傻傻的民工。只是这个憨笨的民工,在经历过磨难之后,还是喜欢养百草的。
当院落的阳光移到远处的山坡,鸽溪的花园便只有鸟鸣了。
云间的霞光是明亮的。身边的花朵隐在阴影,也仿佛浸在寂静。我坐在水边的长椅,看着水面被鱼儿点出的水纹,在想着晚霞的味道。
世间风光无限。每个人也都自成风景。只是在这风景中,又有多少人能够观人观心,稳住自己的目光,无往其它呢?
感谢!
音乐: Angelic Evening, Tim Jan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