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这是快两年前,父亲去世的第四天写的。当时还无法接受父亲去世的现实。现在已经能接受命运的安排了。今天是父亲节,非常怀念父亲; 希望能把孩子们带好,以报父母。
痛别父亲
父亲不幸于八月七日凌晨两点永远离开了我们,离开了他无限眷恋的世界。这几天,如同天崩地裂一样,痛苦的感情像潮水一样一次次吞没了我们。我们陷入无限的悲思之中。
父亲一生坎坷。他于1939年大年初一诞生在一个富裕又有权势的家庭,又是家里头一个男孩,从小倍受父母,祖母的宠爱。他又聪明异常,嗜好读书,可以说是一个读书种子。可是,大时代的剧烈震荡,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十一岁就一下子落到了社会最底层,全家被扫地出门,在一间茅草棚里和他自己的妈妈,年迈的奶奶,年幼的弟弟相依为命,比红楼梦里的“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还要凄惨十分。幸好他坚韧不拔,努力进取,又有恩师保护提携,终于在非常艰苦的环境下完成高中学业。父亲虽然成绩优异,一直是年级前三名,据他的老师说,高中每门考试都是95分以上。可因为家庭出身,被残酷地剥夺了上大学的权力(直到改革开放后才有机会获得大专学历)只能靠在矿山打工挑土石,养活自己,我叔叔,我奶奶,以及年迈的曾祖母。这对一个文弱书生来说,是多么艰难和痛苦的事。幸亏有贵人暗中相助,父亲才得以1960年进入中学当教师,开始了他四十六年的教学生涯。
对于这个来之不易的工作机会,父亲是非常珍惜。可以说,他付出了全身心的努力,也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他踏踏实实,勤勤恳恳,热情洋溢地帮助了一批又一批学生。小时候,我们最深的印象,就是父亲深夜用报纸遮挡着台灯,在橘黄的灯光下,认真地批改作业,备课,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头发也由浓密黝黑,渐渐的花白稀疏。
后来,父亲遇到了妈妈,组建起了一个幸福的小家庭。父亲对罗家接纳他做女婿,一直是感恩的。记得小时候,他抱着我们,深情地看着妈妈,眼神嘴角全是爱意。虽然那时收入很低,生活清贫,政治地位不高,但爸爸妈妈却是幸福的。
恢复高考,改革开放之后,父亲焕发出勃勃生机和光彩。他的聪明才智得以充分释放,创新了很多新的教学方法,发表了许多教学论文,培养了大批优秀学生,可以说是闻名全赣州,是位众人敬仰,德高望重的老师。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不但重视优秀学生的培养,对差生落后生,他也从不放弃— 因为,他自己经历过被人嘲笑岐视的苦楚,所以,他不愿别人也尝这种苦楚,他从不放弃任何一个学生。记得八十年代初期,有个邱同学,因被社会坏人影响,公安局都进了几次,而且屡教不改,没人抱有希望。父亲就是不放弃,他一次次地家访,谈心, 终于感动了邱同学。邱同学后来上了技校,成了一位自食其力的技工,这种奇迹,没有父亲对学生的爱,没有认真负责的精神,是不可能发生的。
九十年代初期,受企业破产风波的影响,妈妈下岗, 一时没了收入。我们兄弟又正在外地读书,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父亲,就毅然挑起了养家重担。一个文人,唯一挣钱的方式,就是讲课。他常常从一个补习学校上完课,连气也来不及喘,就奔向另一个补习学校,好几次嗓子都讲哑了。拿到微薄的血汗钱之后,就马上交给妈妈,让她安排全家的生活,以及孩子们的学费生活费;他和妈妈,常年就一件旧外套,一双旧胶鞋。现在想想父亲的幸苦和付出,我们就止不住流眼泪。
父亲退休后,也没能好好休息,又和妈妈东奔西走,帮我们带大了一个个孙辈。父亲,你和妈妈是多么幸苦,多么不容易啊。近些年,你身体不好,我们虽然也来看你,但对你实在是不太够体贴,不太够细致,总想着自己的事情。和你和妈妈对我们的付出,简直是没法比。总觉得天长地久,日子还很长,以后还有时间,还有机会。没想到,你就这样匆匆忙忙地走了,我们再也没有机会弥补了。想到这里,我们心都碎了。
亲爱的父亲,你的人生,就像歌词里一样,“生活的甘甜有十分,你只尝了三分;生活的苦涩有三分,你却吃了十分”。你一辈子经受了多少我们难以想象的磨难和痛苦啊。我们真后悔啊,没有在你生前多陪陪你,多照顾你,让你人生最后阶段圆满些,幸福些。等天上人间重聚的时候,我们会跪在你面前,恳求你下辈子再做我们的父亲。我们一定会更乖更懂事更孝顺。父亲,答应我们,好吗?
父亲,你放心地走吧。我们会照顾好妈妈。我们发誓,你和妈妈传下的血脉,我们会精心呵护;你和妈妈创建的家族,我们一定会发扬光大,重振门风。父亲,相信我们。
永别了,亲爱的父亲,我们的好爸爸!我们都爱你。你放心地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