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与我
当六月的花朵延续进七月,夏日的味道便浓了。
一直喜欢英国的夏日。尽管会有几天炎热,这里的气候总体是清凉的。如果生活静无涟漪,这份清凉也自然会带来清爽的心情。
河谷的景色如故,院落风景也无新意。院落的草木都在守着自己的节律,叶生叶茂,花开花落。
每次来到鸽溪,我都会煮好奶茶,然后端着茶杯走进院落,去看看这里的水塘和花草。
花事无细腻,来去自缤纷。院落的草木变幻着,随眼望去,似乎有了更多的花色。
很多养花人会谈论花瓣花蕊花形花色,并乐此不疲。但我从不爱端详花朵。花卉于我,仅仅是院落和风景的点缀,也仅仅是一份色彩。
很多时候,走在院落的我,只是看到花儿在开着。
我想,花园与我,大概是一份心念与自然的衔接吧。
或许很多人都会有这样的感受。人在花园,自自然然间,总会有一份属于天地的心情。鸟鸣花曳,观近思远。
一直以为,大观之道,在于心与自然之间。这或许便是为何,古人总喜欢移山水于庭院。于是走在自己的山水,观鱼虫而知高远。
读书使人明慧。只是我从不喜读书,根本无知先哲的慧作。如是,先人的智慧与自己是无缘的。
有教授汉语的友人见我在博客上卖弄文字,便从微信随意发来几句古语。几个笔划简单的字,竟看得我满头雾水,根本无所知晓。
友人窃笑,说,就知道你不识字的。
民工无奈,也哭笑不得。在文化人面前,认输,是必须的。
但我也知道,班门虽不可弄斧,可泥土和石头,还是可以搬的。于是得以在此继续挖挖土搬搬石,摆弄些花草罢了。
博客和花园,其实都是属于个人世界,也是能够用思想和能力去支配的地方。文字可因遮掩而虚幻;而花园,则是物化的世界,是能映出主人心性的。
无论外人怎样看待,这只是我的花园。
人间的心性阴晴各异,世间的花园也缤纷多彩。对此我并不能以己之观去评断。审美是无法制定统一标准的。对于我,最好的花园,永远是与自然浑然一体的。走进花园,便也走进自然。
鸽溪的花园尚未完成,但我已经看到河谷的生灵,早已将这里变成了自己的家园
很多的鸟雀在院落筑巢。野兔和雉鸡每天都会走进花园。鸽溪也是附近唯一有麻雀栖息的地方。这里的两家黑水鸡都孵出了雏鸟。其中的一家,今年竟然有了五只雏鸟。为了帮助亲鸟照顾新添的小嘴,我也有些操心——要不断为水鸡补充一些狗粮。
狗粮撒进水里,鸟吃鱼也吃,也总会引来一些不速之客。一些游荡河谷的黑头欧会迅速聚集。于是我还得在岸边张牙舞爪一番。
尽管雉鸡每天都在附近游荡。但入夏以来,我仅仅看到一只雄鸡带着一只幼鸟。而雉鸡是雌鸟育雏的。如今雄鸡带着孤单的幼鸟,很不同寻常的情形。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许雌鸡和其它幼鸟都被天敌所害?
猫狐貂鼬出没的河谷,这些地栖鸟儿很容易被被伤害。五月间我曾在草坪看到一个被吃掉的野鸭蛋。蛋壳内的血丝,无疑意味着这枚鸭蛋当时正在孵化。自此,鸽溪的野鸭再未出现。
大自然是美丽而无情的。
对于人间,秀丽的山水总是美好,平静的湖海也总是安然。只是很少有人会想到,那份美好与安然之下,会发生着什么。
在英国,对自然生态的最大破坏者,是狐狸和猫,以及一些鸦科鸟类。特别是狐狸和猫,如果没有人为干预,会对生态造成严重影响。威尔士山地曾是英国红松鸡密度最大的地方。由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狩猎被禁,狐狸于是很快将这里的红松鸡吃到几乎绝种。
话题有点扯远了。但这却是随意间想到的。
人间的社会也是个很奇怪的产物。安逸使人趋善。身处安平的世界,人们往往忘却了自己的自然位置,思想和目光都是挑剔的。
当我把思绪拉回到花园时,林鸽的叫声身边此起彼伏。
我看着不断飞舞的林鸽,也看着花园外的农田,感到一份不安与亏欠。这些鸟儿是自由的,这里也是它们的家园。
我看着河谷的风景,在想着人间,在想着人们既然有自然相伴,为何还会需要花园?
我无法回答。只知道拥有了花园,会让自己心安。
我在花园走着,看不到花朵的细腻,眼前仿佛只有花色和绿色。
身边到处鸟鸣,露台播放的音乐幽幽传来,花园却是安静的。清风徐来,叶动花曳,身边的一切都仿佛有了一份轻盈。
我在花园走着,看着河谷的风景,在想着风景之外的世界。
自然平静,人间熙攘。但我知道,在这个熙攘的世界,每个人似乎都是孤独的。
在这片河谷的角落,我用双手为自己做出了花园,也为这里的生灵做出了家园。
天为星月,人若虫鸟。人间的世界是无法脱离自然的。于此,在这个与共自然的世界,我亦如虫鸟,也仅仅是个观者。
一句话,在脑际浮现。
“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我想,尽管法道无边,却也是趋山近水,亲景花园的。
我站在水塘边,看着游鱼,在想着什么。
我从无苦修,也无佛缘,有的仅仅是一躯无识之囊和一幽幻念,在与花园的生灵和远方的你,相视,无言。
感谢!
音乐:Nearer, my God, to three. Tim Jan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