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栏杆 · 岭南旧踪

这座红砖绿琉璃瓦的牌楼就是大门了。门前不算开阔,两边的墙不过一人来高。门上悬着毛泽东手书校名的匾额,也不算气派。我就从这里走进了这所学校。


进门的直道阔两丈有余,笔直延伸。两侧花木深深,些许建筑物掩映其中。路边整齐排列着高大的紫荆树,冠盖相接,遮天蔽日。正是花开时节,落花铺满道路,绵延无际,撼人心魄。直道尽处有一圆型小礼堂,便是先生纪念堂了。这条道从此柔和地分为两股,绕过纪念堂向北直上北大门又合而为一,画出一个巨大的椭圆,然后出北门而临诸浩浩大江。
巨大椭圆所围住的,从南草坪过惺亭到北草坪接喷水池,构成校园的中轴。沿两边对称分布着红墙绿瓦大屋顶的教学楼,形成学校的中区,也是主要教学区了。西区是教工生活区和后勤辅助部门的办公区。若非临近毕业分配,学生们的足迹基本止于中西区的结合部,学校主要的运动场--展现矫健与生猛的地方。而校园生活最生动、最深刻、最丰富多采又让人荡气回肠的地方,在东区。


这个学校有多大,众说纷纭。可以达成妥协的说法是,围墙周长十五公里,面积约四平方公里。校区面南而列着三个大门,从西门至正门到东门,正好是公共汽车的三个站头。中、西,东三区各约占三分之一。这东边的三分之一便浓缩着我们多少的喜怒哀乐、风雨春秋。


这是学生生活区,从东侧至东北角依次连络着十幢宿舍楼,住的全是男生。学生们每天上学都要步行穿过一条纵贯南北的宽阔林带。林带的北端,花树葱茏之间几座小楼,住着几位泰斗级的教授。向南是一座小山包,长满了龙眼树。顺南坡而下,是一条灌木丛生的洼地。洼地尽头,跨过石板砌成的北甬路,有一个圆圆的小湖,傍着一座密密的小树林。在南甬路的南侧,拾二十余级而上,一座巨大的宫殿式建筑峨然耸立,那就是东区的明珠--广寒宫。


欢迎新生的大会上,校长夸耀说学校最有意义的建筑物是先生纪念堂。下面便有人吭吭地说:丢!明明是广寒宫!当时同学们均感茫然,但两天以后已是人人赞同了。这座宫殿式建筑原来曾是外国留学生宿舍。由于还没有留学生,加上女生不多,正好集中安置。象我们这样的大系,全年级一百一十多人,仅只十位天骄,那些小系可想而知。于是全校佳丽齐聚这里,真个是祥云缭绕,莺歌燕啼,含日月之精华,集天地之灵秀。所以楼名广寒,再是贴切不过。这是男生们的圣地了。多少胆怯的目光,多少热切的思念交集在这里。熄灯后的晚汇报里广寒宫是必议之题。能够进入广寒宫,必是他的荣耀,也必是他的罪过。可歌可泣的故事从此就层出不穷。


物有二极。乐于其中时,悲也常在其中。广寒宫不仅演绎着各种各样神奇的传说,还实实在在地改变着这个地区的文化地理。就近的小树林因为时有巧笑婉转而称快活林,小湖也为间有鸳影双双而成逍遥津,路北的洼地里或有苦脸远眺、愁眉枯坐的少年因号断情谷,龙眼挂果的山坡上也曾有捶胸顿足、仰天长啸的好汉而名野猪林。凡是从这里毕业的男学生有谁不知不晓不记得不惦念广寒宫。它成就了多少人的幸福,毁灭了多少人的梦想,又燃起多少人新的希望。


当我从这里毕业的时候,我便是沿着广寒宫的东头出东门,乘车向西转北,涉江穿城登上北上列车的。广寒宫是我最后看过一眼的学校大楼。


是的,我曾几度梦回我的母校--中山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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