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内情的故事

在机关工作的时候,因为涉外机会多,就常有一些有关方面的人来我这里坐坐,交个朋友,了解点情况。其中一个小伙子,腼腼腆腆地坐在我面前,话说得不多,却也不得要领。后来他有些着急,拉我到门外的走廊上,拚命地掏他胸前的口袋。我以为他要掏烟,就说不用客气不用客气。结果他掏出的是一个小本子,递给我,我打开一看,是一本军官证,写者秦某某,某部少校,还有着装照。原来他是总政系统的。其实我也挺喜欢这个小伙子,就对他说,有什么事只管过来找我。自那以后,他来看我几次,也没什么事要帮忙,就是没事儿看看。

一九八九年刚刚过去,中国的对外交流面临着几乎是全世界的抵制,利用外资工作完全停顿。为了使刚刚开始的开发区建设不至于瘫痪,我们把全部的精力放在了对港台资本的工作上,寻找一切办法以图撕开一个缺口。各种渠道的联络都在积极进行,这时有一位台湾年轻人找上门来,愿意帮助我们,组织台商前来寻找合作机会。他的工作是卓有成效的,前后组织了许多个考察团来访,其中许多台商找到了满意的合作项目,并和我们这些公务人员建立了不错的个人关系。后来我从几个台商朋友那里知道,他的父亲是国军中将,他本人做的就是旅行社生意。

这些考察团是分行业的,其中的一个多次跨海过来,大家都混得很熟了。他们有一位顾问,名片上看是成功大学的教授,态度和蔼,挺有学问,我们便就谈得来。因为熟了,每次过来他都给我带点可爱的礼物。虽然我很喜欢那些礼物,但是按规定只好上交。好在秘书长答应我,年底处理礼品时,我有优先购买权。

也是因为熟了,教授请我帮个忙,是点私事。他也是受人所托,替人寻找在大陆的失散亲友。这类事情我们常干,也是利国利人的,便没有二话,拿过那张纸条,上有两个人名。我找了统战部的一位处长,请他费费心。下午下班前,忽然接到秘书长的电话,叫我过去一下。秘书长说,统战部的李副部长给他电话,说我在找几个人,有些情况,提醒我注意一下。原来这两个都是保密局潜伏人员,释放以后都退休了。秘书长的意见,移交给有关方面吧,我们不管了。

我倒很高兴,照顾照顾小秦吧,他来转悠那么多趟了。拨通小秦的电话,说了几句,那头喘气就不均匀了。放下电话不久,秦少校驾驶他那辆上海牌小车,瞪着两个小绿眼,急急来了。我把情况介绍一下,他赶着回去向首长汇报,又急急地去了。

第二天一上班,小秦就在办公室等我,说他的首长已经有了指示,他把两个老头的地址也找到了。一会儿他会把两个老头拉到我这里,我算是他的领导,当着老头们的面,把这个任务交给他,就行了。我想,这个简单,让他去做吧。当他把俩老头弄进我的办公室,我怎么也不能相信这些曾经是保密局的人,简直就是收鸡毛鸭毛肉骨头的嘛。我告诉他们,那边来人了,叫他们去见见,没想到老头们嗷嗷地坚决不敢去。这种事情我是外行,一下子不知该怎么办。后来一想,官话总会说。政策你们应该是知道的,你们这是配合工作,只要一切听小秦指挥,就不会有问题。两个老头只好哭丧着脸跟小秦出去纠缠。

那个时候忙啊。这件事丢过一边很快就不记得了,大约也是因为小秦没有再来看我,一并连教授也没有音讯。将近两年了,忽然有一日,某有关部门的一位处长领着一名上校来找我,表示感谢,还要请我吃饭。解释了一番我才明白还是那件事,他们立功了。饭桌上我饶有兴趣地想听他们说说故事,结果他们却支支吾吾,让我很尴尬。我忽然想起来秦少校。我问上校,小秦也立功了?上校说,小秦转业了。

以后的几年里,我几次在马路上碰见国军中将的儿子,最后一次,他的自行车后座上还带了一个女孩,是他新婚的太太。听说,他也立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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