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杀妻事件后,社会一片哗然,统统呐喊要揪出那个背后的第三者罪魁祸首。英儿写了《魂断激流岛》这本书,主要是解释她去激流岛的来龙去脉,可是舆论并不饶她,说,要是诗人顾城把这个小妖精劈了该多好,你这个无耻的狐狸精为什么不去死?李英果然过了50岁就死了。
当事人都死了。我们也只能靠他们留下的文字来解读发生过的故事。文字也是不可靠的,所以解读必定是有曲解的。
李英笔名麦琪也就是顾城书中的英儿,1963年出生,北京大学一所分校的中文系毕业生。
1986年,还在读大学的英儿在参加昌平诗会上,认识了诗人刘湛秋、顾城和顾城的妻子谢烨。
当时51岁的刘湛秋是国内著名诗人,《诗刊》杂志的副主编。上世纪八十年代,他翻译的《普希金抒情诗选》,《叶赛宁抒情诗选》和朦胧诗一起唤醒着当时诗坛的崛起和灿烂。刘湛秋本人可以说是当时诗界的泰斗级人物。
在诗会晚上的舞会上,刘湛秋注意到了23岁的英儿,并请英儿共舞。刘湛秋当时穿着浅色的牛子裤和白色的衬衫,衬衫塞进裤子里,脸放着光彩,眼睛也放着光,额头的中间也是光亮的,蜷曲的头发飘在两边,如一只随时要飞起猫头鹰。刘湛秋的舞步轻盈身体挺拔,眼睛和头发都在飞舞着。
和知名人士跳舞,是怎样的紧张和兴奋啊!写诗也发表过几首诗的大学生英儿受宠若惊。两人就这样认识了。
那天英儿的震撼不仅仅来源于和刘湛秋共舞,她还见到了热门诗人顾城。她这样描述顾城在诗会上发言的情景:
“顾城宁静如水的语言,光芒如日的梦幻,以及他全然超于物外的精神世界,如光穿透了我,吸摄了我的灵魂。。第一次,我知道语言是有生命的,他像泉水安静又快活,新鲜又干净地流动着。
谢烨坐在顾城的傍边。谢烨清澈,典雅的美丽像春天,他是顾城光辉里最美的天使,她的那双眼睛啊!我相信,我看到的是一个遗世独立的,至美至洁的世界。”
会后,英儿在报社工作的朋友文昕介绍英儿认识了顾城和谢烨。四人成了好朋友。
那天,改变了这四个人的命运。
顾城的父亲顾工是老一辈的作家和诗人,顾城从小就耳闻目染博览群书。他1956 年出生,小学就缀学在家,他是个腼腆怪癖的孩子。后来,他被分配到工厂当了木工。
他没有真正接触过当时的大学生。见到英儿时他问英儿在大学都读些什么书。英儿说,就是尼采啊沙特(Jean-Paul Sartre)啊什么的。而顾城当时读的是《昆虫记》、《老残游记》。
顾城是一个沉静腼腆,面对社会及人情世故如孩童般不知所措的人。第一次见到英儿,他以为是遇见了另类。英儿的神情和一举一动都让顾城感到奇妙和神往。她像一股清流滑过脸庞,像一缕迷雾飘过摇曳的树。
顾城这样描写当时的英儿神情:
“她微笑的神情中,含着一种小姑娘探知秘密的狡黠。”
写她的动作:
林木、山水,英儿在一大片淡黄的沙原上奔跑,好像一直跑到云天里去了。沙上的脚印若现若隐,像一只红色的鸟儿一样。(英儿 P264)
顾城还不止一次地描述了他们四人 (顾城、谢烨、英儿、文昕)那次诗会期间去海边打水漂、去果园偷果子被看园人追跑的画面,英儿当时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衣裙在风中飞舞。
顾城写他的感觉:
我的心会那么干净,好像粗糙的笋壳包含着春天的岁月。(英儿 P237)
英儿呢?英儿一直说他见到顾城就像碰撞到了灵魂。而见到刘湛秋才是遇到了爱情。
英儿去拜访刘湛秋的家是在一个秋日的下午,刘湛秋静静地坐在钢琴傍边,弹了一首,”献给爱丽丝“。
英儿是一个北京胡同长大的女孩,对诗和音乐对素质对高雅对成熟有着浪漫而景仰的情怀。在刘湛秋面前,她彻底投降了,心甘情愿地做了爱情的俘虏。
我从推门进来的时候开始,就被那种温柔折磨着,带着特别的恐惧和兴奋的情绪。
我终于对他点了点头,那最后的犹豫被一片愿望覆盖。
这以后我就成了一个女人了吗?
那个关于亚当和夏娃的故事,只是使禁果变得充满了诱惑。(激流岛 P59)
刘湛秋呢?从刘湛秋冷静的文字中,看不出对英儿有多爱。欣赏大概是有的,可是更多的是一个年过半百的人对征服一个小姑娘的得意。刘湛秋一直都说,我真不知道自己那点好,这么值得李英始终对我这么奉献这么爱。
刘湛秋的同僚说,他哪里是因为英儿离婚呢,他的情人很多,李英只是其中一个罢了。
刘湛秋是一个非常有才华的诗人和散文家。他的散文诗甚至在上世纪的六、七十年代就被广为流传。记得在我的小时候 (七十年代)就听过我爸爸背诵他的散文:
从灰蒙蒙的天上,从飘动着的云层里,从轻悠悠的南风中,落下来了,落下来了——
雨,春天的淡蓝色的雨啊!
千万条银丝,荡漾在半空中,弥弥漫漫的轻纱,披上了黑油油的田野。(雨天的歌 -刘湛秋)
刘湛秋不仅是一个优秀的散文家,还是一个情场老手。也许他诗人的激情需要不断地去激发,也许他的诗句需要持续的体验。
既然我生来是个诗人,就让我像诗人那样去热吻。(叶赛宁的诗句,刘湛秋翻译)
可以想象刘湛秋的热吻和一般人不会一样,有激情有诗意有内容。大学生的英儿哪里抵挡得住。
社会上谴责英儿最多的是她是一个很会利用人的人。她和刘湛秋恋爱就是要去诗社工作。英儿在《魂断激流岛》中曾一再解释,她去诗社工作并不是刘湛秋想要的。当时英儿已经大学毕业在一家小报社工作。他见刘湛秋每日弄诗刊忙得不可开交又没有得力的助手,就对刘湛秋说,我可以到诗社来啊,我会是个不错的助手,再说我们还可以天天见面,多好啊。当时刘湛秋立即正色道:你是知道的,我最反感有恋爱关系的人在一起工作。如果你来诗社,我们的关系就只好断了。
英儿不以为然,找了其它的关系调到了诗社。当时刘湛秋见英儿背着他调到了诗社,便沉着脸说,我已经说过了我反感你这样做,你为什么还这样?当时英儿感觉受到很大的伤害。
谁知道呢?这是英儿说的,没人注意也没人相信。就是相信了,人们也会怀疑:全国最著名的《诗刊》杂志社是那么好进去的吗?就算你英儿找的别人,那别人也是看刘湛秋的面子才帮你的。
刘湛秋本人后来也一直说,英儿不是个有心计会利用人的人。她从来没有要求刘湛秋利用权力办任何事儿,发表一首诗。
可是英儿和刘湛秋的关系还是出现了矛盾。英儿在这种关系中越陷越深。
他们每次见面都要坐上火车,跑到很远的没有人认出刘湛秋的地方约会。躲开人群、躲开闹市,对刘湛秋来说是一种浪漫,对英儿来说却是一种屈辱。英儿说爱就光明正大地爱,刘说,我原来不就是这样吗?我没有允诺过任何东西啊?
英儿决定远走他乡,给两个人一段时间一段距离。也许时间会让两人都清楚到底两人的爱有多深,到底最后是个什么结局。也许英儿对自己的魅力深信不疑,只要她离开,刘就会有一天顿然醒悟,发现他是离不开她的。刘会奋不顾身地完全走向她,刘最终会放弃家庭,和她结婚。
这时顾城夫妻已经移民新西兰两年,两年来他们一直以好友的身份通信。
英儿在信中从来没有提到过她的恋人刘湛秋,她只是在信中常常提到自己的心情不好,想离开这样的环境。一切都是幽怨悠远地表达。不过顾城夫妇都是写诗的人,当然领会英儿的想法。
城和雷:你们好!
有时突然觉得你们像一个梦一样走到白天里去了,阳光很明亮,我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什么也听不见了。这种感觉真的像是梦,似乎可以把自己也给忘记了。
你们的日子过得还好吗?小木耳好吗?
一个家是一个梦的时候,日子是会过得很快还是很慢呢,不过,梦是真的,梦的确是真的。
生活假起来,其实,生活本来就是假的似的,你用树叶把自己包装起来,人们就把你当作一棵树了,如果你不说话呢,人们就把你当成哑巴了,自己是什么呢?
只是发闷,随便写写字。再问你们一切好!(写到激流岛的一封信:P180 )
这类的信在顾城看来就是心灵的碰撞,是爱的表达。谢烨呢,她大概以为这只是一个浪漫的朋友对他们信任。英儿呢,她对顾城是崇拜和爱慕的,可是她说,她的爱慕中还包括了谢烨。谢烨美丽智慧,和顾城是金童玉女珠联璧合,她英儿根本没有插足的余地。再说,她的真爱是刘湛秋。
这样顾城夫妇想办法帮英儿来到了新西兰。
在顾城杀妻众人谴责英儿的唾液中,英儿解释说,她来到激流岛几天后就想出去打工出去闯一片天地,可是顾城不允许。顾城阴沉说,你为什么要去打工?难道我们养不活你吗?谢烨说,英儿好天真啊,你上哪里去打工?你以为你一个外国人在新西兰工作那么容易找吗?僵持中,三人的关系有了变化。
英儿在写她的第二本书《爱情伊妹儿》时,每一次采访,她都拒绝谈顾城。被问急了,她只是说,我对顾城夫妇是奔着朋友的关系去的,是顾城强暴了我,最后才落得后来的结果。
舆论一片哗然:你这个不要脸的小三飞到新西兰去破坏人家的家庭,还弄3P,死了得了!
就连英儿当初最好的朋友文昕也出来作证,说,英儿,你为什么撒谎,你明明见到顾城的第一面时就流泪地和我说,你见到了顾城就觉得见到了你生命的灵魂,你爱他。在顾城夫妇死了,没办法出来说话的时候,你这样诬蔑人家,真是太虚伪太不道德了。
英儿找到刘湛秋,请他帮忙解释。刘湛秋在这件事上还算君子,没当缩头乌龟。他说:
那是1990年7月4日,她出国前一天。我们几乎呆了一整天。后来,她流着泪,说,“现在,只要你说一句话,我明天不走了”。最后我还是说,“你还是走吧!走吧!”
是非曲直大家都按自己的理解去解读去谴责去愤怒。英儿拿出她刚到激流岛时给刘湛秋的信,想说明,她去激流岛的最初目的实在是因为和刘湛秋的纠葛。
亲爱的湛秋:这是城和雷为我准备的小屋,有一只用箱子做的桌子,我在给你写信。他们的美好让我时时想停住。我爱他们。
家,是我内心投影于大地上的宗教。有一天,你会给我一个家吗?你说三年,我不是很明白,三年是一段时间还是一个渺茫的应允呢?(激流岛 P92)
另一个有争议的问题是英儿主动做小三还是“被小三”的。关于英儿和顾城的初夜,英儿把它描写成了强暴。
我一时间有些疑惑,那个挡住一片月光的影子是人呢还是我的幻觉。我的瞬间的清醒和恐惧一起到来的时候,那个黑影就已经离开了月光而向我压了过来,炽热,干燥和陌生的身体在我的黑夜里进入了我的身体。我不能清楚地告诉自己,这是噩梦呢还是真实 (P152)
放开我,请你放开我。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压低声音。我在请求,我首先所感到的不是恐惧,而是对自己的愤怒。一墙之隔的谢烨啊,如果她要是知道,她该如何去面对顾城面对生活呢。(P153)
滚开!我用足了力气喊,声音在那片黑暗里炸开了。城向一截被烧毁的树桩,直僵僵地倒了下去。
谢烨已经冲了进来,从火焰里抓住了城,也抓住了我。(《激流岛》 P155)
英儿的话不足为信,可是顾城对两人的初夜也是有描写的:
第一次好像她漠然,第二次她哭了。早晨,她对我说:“走开。”我站在边上不知道说什么好,忽然嘶叫一声就倒下去了。
英儿后来说,那一声吧她的心都吓灰了。(《英儿》p. 41)
两人从不同的角度,有着不同的描述。从顾城的角度去看,两人的关系是心知肚明早晚要发生的事儿。英儿的描述却是有不情愿的成分存在。
不过,英儿说“滚开”,顾城描述为“走开”,无论是哪两个字,都是表明英儿当时是不情愿的。英儿说:“城像一截被烧毁的树桩,直僵僵地倒了下去“ 顾城说,“我忽然嘶叫一声就倒下去了。”
从两人的描述来看,顾城被拒绝后,夸张地倒在地上是存在的。顾城动不动就不要活了,他像一个被宠坏的孩子,自己想要的玩具,不给,就耍赖打滚。而且,他比一个宠坏的孩子更可怕,他是玩儿真的,真的要去死,而且也真的能死,而且最后也证明他没骗人。
谢烨是一直吃顾城这一套的。她惊慌失措,对英儿哭喊道:“英儿,你要走,他要去死,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再后来,英儿要走的事儿是顾城和英儿都描述到的。
后来顾城对英儿说,你实在要走,就走吧,我不会这样死缠着你。
后来,英儿独自搬到了半山腰的一间破房子里,没有电灯,没有取暖。每当风雨交加的日子,便四处漏雨,山林呼啸,鬼哭狼嚎。
谢烨以最大的耐心保护着英儿,她做饭菜送东西,尽量把山上的小屋弄得可以住人。
后来,英儿搬到本地的一家人去住了一阵子。那家人对英儿很好,说,你愿意在这里住多久就住多久。
后来,英儿还是搬了回来。顾城说,英儿不想太麻烦人家,再说,那里也不自由,没有家的感觉。
后来,再后来,顾城说两个人就相爱了。英儿说,她是过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顾城还是有可爱的地方的。他每天晚上为英儿和谢烨讲故事,他聪明绝顶,记忆力惊人。他讲聊斋,说水浒,讲三国,说红楼。他语言生动,思维敏捷。如果不真的惹着他,他还是听话的,他每日为英儿捶腿、赶蚊子。白天谢烨给他安排什么活儿,他也尽量完成。他养鸡种地修房子,也没少出力。再说,就是这个破房子,也是顾城原来讲学的钱赚来的。
从顾城所写《英儿》这本书来看,顾城是真的爱上英儿了。和谢烨在一起,顾城只是一个需要被照顾的孩子;可是和英儿在一起,他是一个情人,是一个有趣的灵魂,一个反应极快,幽默活泼的年轻人。
《英儿》一书中充满着这样的对话和描写:
“人家 (谢烨)是为了木耳,你就知道弄个破房子。什么也不管。”
“我修”
“你那也叫修房?定两块板,掉三块板。蒙谁呀。谢烨刚才说,那边地板又鼓起来了。地基下陷。一下雨,房子还带歪的。”
我不吭气。英儿换上睡衣,把床头的灯也关了。
“哎,顾城。你转过来,你要没房子可修干什么呀?你肯定该拆了吧,那天你砸玻璃真可怕,要我就不理你了。谢烨还抓着你说,‘没事没事’,那边破窗户直灌风,也没法洗澡了。冬天多冷。”
“我拿塑料布给钉上了。我说买个新窗户去,谢烨又不吭气。”
“废话,再让你砸。你不许转过去。跟大石头似的”。她慢慢把手伸下去,“你以后会好点吗?”
夜里我醒了,看着那么长长的窗子透进对面山上的月光。英儿像小姑娘一样,把头埋在我身上。发丝弄得我鼻子有点痒。我忽然觉得那么安心。我想了半天,好像想不起什么事来。就是觉得在这个干干净净的高屋子里,日子会一直过下去了。(英儿 P226)
后来, 有一天晚上,英儿悄悄地把和刘湛秋的通信都烧掉了,并且寄出了和刘湛秋的绝交信。她好像也爱上了顾城。她后来描写和顾城在一起的情景:
我们温柔地互相注视,我的目光里总有你安静的快乐,像鸟,从落叶里落下来,自然的无以复加,但是,我们依然时常感到恐惧,互相从对方的手指里滑出去又攥紧了,你时时刻刻地让我感到你会离去,从每一秒钟后消失,那时,窗外的黄昏鲜艳极了。(激流岛 P330)
有一天,英儿对顾城说,我们不能永远这样,你要选择。顾城沉郁地说,我不能选择,我不能离开谢烨,她是我的妻子。她是那么地爱我也爱你,你也是爱她的,不是吗?我们永远这样下去不是很好吗?
后来,就如我上一篇所描述的那样,顾城夫妇去了德国讲学。把英儿独立留下照看房子。
从1992 年的3月到11 月,从顾城展出的通信中,英儿还是在那所房子里,她打工,学开车,打理房子,也常去看顾城和谢烨的孩子小木耳,当时顾城的姐姐顾乡也住在不远的地方,英儿也常去看她。
后来,一个谢烨和英儿的老朋友,叫约翰的五十岁的本地人向英儿求婚了。
英儿说,为什么?我的表现有什么不妥吗?我有过什么暗示吗?你为什么向我求婚?
我大睁着眼睛看着她,突然喊着,不,不是这么回事,我不能嫁给你,我不想嫁给你,我不想嫁给任何人。 “别慌,不用慌张,”约翰不知所措地看着我的状态。“这是你自己的生命,你自己来决定,你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也可以说完了是再说不,说完了不再说是,不要这样紧张。(激流岛 P28)
后来,英儿就和约翰结婚了。约翰卖了房子,他们共同去了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
后来,就是顾城夫妇回来了,惨案发生了。顾乡说,那天,顾城突然跑进来,身上有血,说:我把谢烨杀了。然后找纸要写两句遗嘱,然后找要上吊的绳子。
顾乡赶快报警,当警察到达出事地时,顾城已经上吊死了。谢烨还没有死。她死在送往医院的路上。
英儿在一片骂声中找到刘湛秋,对刘湛秋说,只有你能给我作证,我当时去激流岛并不是想插足顾城夫妇的婚姻的。
刘湛秋劝英儿写出来事实说明来龙去脉,并为这本书写了序。
没人听英儿解释。刘湛秋也借光一同招骂。刘被骂得狗血喷头。
可是,刘湛秋是经历过历史经历过年轮的人。他平静地死猪不怕开水烫地承认所有他做过的。是的,婚外恋了。但我没有杀人,你们能把我怎样?
英儿哭天抢地,要死要活,一时衰颓甚至绝望。
英儿和约翰很快就离婚了,和刘湛秋又成了情人。两人说好了,做一辈子的情人,不要结婚。
这大概是刘湛秋的主意。英儿去了悉尼,刘湛秋为什么要和她结婚?在国内有权有势有名又不缺情人,为啥要和你英儿结婚?
英儿呢?也是一根筋。公众是残酷的,可是也是健忘的。国内的人都开始自己赚钱,谁有空儿总记得你那点儿破事儿?如果英儿在风波平息后,改个笔名,写些诗啊,国外风情啊啥的,好好打工活着,没人会注意到她。她会安安稳稳地过她的生活。
可是在事件发生后的第九年,英儿又高调出版书《爱情伊妹儿》,写她和刘湛秋的爱情,又是记者招待会,又是新书发布会。公众再一次愤怒了!你这个婊子,顾城都因为你死了,你还拿他蹭什么热度?你若不是那个第三者,不再提起那档子事儿,别人知道你是谁?
英儿在骂声中终于消沉。以后不见任何人,尤其不见当地的华人。
在英儿48岁的时候,她患了鼻咽癌,而且查出来就是晚期了。她拒绝化疗,也基本拒绝朋友探望。在她51岁那年,她一个人静静地在悉尼的一家医院去世了。人们说,她死前瘦得如一张纸片。
刘湛秋为英儿写了悼文,并称英儿为“我的爱妻”。
曾介绍英儿认识顾城夫妻的文昕,曾高调地谴责英儿不道德。在英儿去世的时候,她说,人已经死了,我还能说什么呢?三年以后文昕死于乳腺癌。
图片:从左至右:顾城、谢烨、英儿、文昕
当事人都死了。
也不对,还有刘湛秋。
每次在知乎上打出 “刘湛秋死了吗”,答案总是 “没死”。有一天,网页上又跳出:
著名诗人刘湛秋再结情缘,新婚妻小他32岁。
报道人也不良善,登出的刘湛秋的照片,是风烛残眠老年痴呆的样子。还把人家的结婚证登出来开涮。应该也快了,中风两次,也已经87岁了。
如今为了写这篇文章,再次查看顾城和英儿的文字,仍然有无尽的感慨。无论他们对错与否,在很多方面他们代表了我们那一代人的追求、思考和迷茫。那时的我们读尼采的《悲剧的诞生》,读沙特的《恶心》,读米兰·昆德拉的《生命不能承受之轻》;那时张洁大声地疾呼《爱是不能忘却的》,北岛愤怒地呼喊 “我不相信!”,舒婷飘逸地抒写《致橡树》,顾城敏感地表达: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 …
最后用张爱玲《金锁记》中的一段话结尾吧:
“三十年前的月亮早已沉下去,三十年前的人也死了,然而三十年前的故事还没完---- 完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