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为你放弃一切(16,街头示威游行(上)“我不能呼吸”)---这部小说献给青春和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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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美国的疫情变得严重了。晓薇开始上网课,公司都换成在家远程工作,何建家的小餐厅也关门了。

美国政府要求所有人都在家待着不要与家人以外的人接触。如果不得不外出的话,也反复强调保持六英尺的社交距离。

姨妈叫晓薇回家住,晓薇想着那样就不方便与何建见面,找了个借口婉拒了。

全城范围的居家隔离开始以后,何建的计划是趁着这个机会与晓薇一刀两断。但是晓薇每天十个微信的各种骚扰他,何建实在不忍心不理她。然后何建退而求其次,决定只是微信聊聊天,不见面,慢慢冷淡下来。但是这样计划的结果反而是何建特别的想念晓薇。每天都像是最后一次见面的感觉。

所以何建盘算计划半天的结果是与晓薇天天微信聊天,天天见面。到后来,何建自暴自弃地想,也许世界末日要来了,管不了这么多了,活一天是一天吧。

晓薇与何建没地方去,何建会开车带晓薇去附近逛逛。

他们去了西雅图附近的郁金香花园看花。整个山谷的郁金香花,俗艳夸张的大红粉红紫红,还有那一大片鲜艳的黄色花海。

他们去山里徒步。飞流直下的瀑布,水花四溅,雾蒙蒙的一层水汽,真的像新娘面纱。这是这个瀑布的名字。

商店餐厅都关了,只有超市还开着。这天,他们坐在车里吃三明治。

晓薇拿出一个小小的塑料袋递给何建:“送你一个小礼物。”

何建掏出来一看,是一个钥匙串,上面是一个国际象棋的棋子挂件。

何建问:“为什么送我这个?哪里买的?”

晓薇笑着说:“网上买的。是不是很贴切?”

“什么贴切?“

“自己想。“

“就给我买了?你没有?“

晓薇转了一下眼珠,说:“我给自己买一个小药瓶的钥匙链。”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来一个钥匙链,是一个拇指般大的超小瓶子,做出来的猩红的液体漫到瓶颈。小巧可爱。

“为什么你自己的是小药瓶,我的是棋子?“

“因为棋子钥匙链是我送你的。小药瓶钥匙链是我假装你送给我的。“

何建捏捏晓薇的圆鼻头,笑道:“你真是花样多。”

晓薇问:“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何建摇摇头。晓薇有点气恼。

何建又问:“假装我送给你的这个小药瓶里面装着什么药?感冒药,咳嗽药还是解药?“

晓薇瞪他一眼,大声说:“是毒药。“

”所以你送我一个棋子,我送你一瓶毒药?“

”嗯。“晓薇懒洋洋地说:”不懂就算了。收好,丢了我可饶不了你。“

何建把这个棋子钥匙链扣在了车前面的后视镜支架上。小小的棋子一晃一晃。

何建问:“放这里,满意吗?”

晓薇摸摸自己的小药瓶钥匙链,头靠着车座后背,长叹了口气。

这时候,何建把车里收音机的声音开大了。新闻正在报道一件大新闻:“昨天,2020年5月25日,46岁的非裔乔治. 弗洛伊德,因涉嫌使用假钞被捕时,白人警察德里克.肖万单膝跪在弗洛伊德脖颈处超过8分钟,弗洛伊德失去知觉并在急诊室死亡。一名目击者用手机直播了弗洛伊德被跪压的影片并传到了脸书上。现在肖万已经被逮捕。“

晓薇与何建对视一下。晓薇拿出手机很快搜到了那支影片。好残忍。弗洛伊德嘶哑的声音传来:“我不能呼吸。”

晓薇的眼圈红了。她咬牙说:“这个警察简直不是人。一定要严惩。”

何建微微点点头。

之后的两天,美国各地开始了抗议弗洛伊德事件的大游行。针对抗议“种族歧视”的游行示威很快就蔓延到了全美100多个城市。

西雅图也开始了声势浩大的示威游行。示威游行很快就失控了。全国各地都发生了打砸抢。各大电视台都24小时轮番报道。美国总统居住办公的白宫前面也围满了示威人群。人群发出震耳欲聋的口号:“公正与和平“”黑人的命也是命“”反对种族歧视“

还有那句”我不能呼吸“

很快,贝尔维尤也开始了游行示威。

这天一大早,晓薇的姨妈在微信上看到游行示威要到贝尔维尤市中心来。她家就在这里。

晓薇姨妈的主要信息都来自于微信。

一上午,姨妈都坐立不安。她一会儿查查微信,一会儿看看电视。电视上正在演暴徒在市中心的商业街上打砸抢。姨妈嗖的一下子站起来,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四周很安静,她开门看看。

家门口还是那条安静美丽的小街。她抬头看看蓝天,那天天气很好。如洗的湛蓝的天空,寂静空蓼,平时会有散步的行人,邻居在院子里种花割草,但是今天在这一片蓝天下,一个人没有,一只鸟没有。

奇怪的空寂。

姨妈实在忍不住,走出家门,向路口走去。当她看见在她家住的小区最靠近市中心的入口,站了一排9个美国警察,她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姨妈激动不已地颤声用英文问道:“你们是来保护我们的吗?“。

一位穿着警服五短身材的白人警察扶了一下自己的警帽沿儿,肃穆地说:“是的。我们在这里保护你们不受暴徒的骚扰。”

姨妈激动不已地想:“多好的人民警察!那些暴徒居然还进攻警局,简直疯了。”

姨妈崇敬地看着这一排人民警察,说:“我可以给你们照一张相吗?我真的是太感激你们了。”

几个警察对视一下,点头:“好。”

姨妈欣喜地举起手机。一位亚裔警察转过身背对着姨妈的镜头。他不想出镜。姨妈照了一张照片,发了朋友圈,配文:“在小区门口,看到了这么多警察,顿时感觉很安全。谢谢你们。”

后来几天姨妈看着自己拍的这张照片在微信上被转发了无数次,心里常常一阵酸爽。自豪,但是没人知道这张珍贵的照片出自她之手啊。

姨妈在自己门口探头探脑的时候,晓薇与何建正在车里喝饮料。何建从来没有邀请晓薇去他的公寓,这个晓薇理解,有何爸爸在,不方便。但是晓薇感觉何建也不太愿意到她的房间去。所以他们常常在车里聊天。

何建收到了卢卡的妈妈露西打来的电话。露西着急地告诉他这几天卢卡都在朝外面跑,在参与游行示威。今天一大早又出门了。

疫情一开始,露西的客户们都暂停打扫卫生服务,等于露西直接失业。没了收入但有了大把时间的露西刚刚在电视上看到在西雅图市中心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很担心卢卡,她问何建知不知道卢卡在哪里。

何建说他不知道卢卡在哪里,但是他会去找找。何建本来想先把晓薇送回家,自己一个人去找卢卡。晓薇死活不同意,说如果何建不带上她,她就要自己去。何建没办法,只好带着晓薇开车去市中心。他们把车停在了附近的高档住宅区,走路去市中心找人。

西雅图的市中心完全瘫痪了,到处都是人。叫嚣的人,举着牌子的人,愤怒的人。他们看到马路中间有一个半人高的垃圾桶燃着熊熊大火。

一个从头到脚一身黑衣的人跳上一辆汽车车顶,叫骂着拼劲全力地跳踩着汽车。几个戴着绒线帽和口罩的年轻人朝高档商店的橱窗扔了几个转头,被砸碎的硕大的窗玻璃一下子散落到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何建紧紧牵着晓薇的手,在人群中四处张望。

何建说:“这样不行,这样找不到卢卡。”

他拿出手机,给卢卡发了一个短信:“我是建。我也在市中心。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晓薇拉了拉何建的手,指着前方。何建顺着晓薇的手指看过去,愣住了。

前面走来一大群人。他们神情肃穆,愤怒的脸上含着泪,手挽着手,一步一步像一面人墙一样在朝晓薇他们在的地方缓慢移动。他们有节奏地呼喊着:“我不能呼吸!我不能呼吸!“

何建的手机响了一下。他低头看到是卢卡的短信:“我在先锋广场。”

何建说:“我们去找卢卡。”

他拽着晓薇的手跑了起来。晓薇跟着他疾步前行。没跑几分钟,她就开始喘气。坚持了一会儿,她实在不行,一下子蹲在了马路上。

何建也蹲下来,关切地看着晓薇,说:“你走不了了?”

晓薇摆摆手,说:“我休息一下,可以走。”

过了两分钟,她站起来。他们接着朝前走。

二十分钟后,他们到了先锋广场。一群激昂的示威者和一排骑着自行车的警察对峙着。

警察都戴着头盔,穿着防弹衣,腰部别着枪,手里拿着警棍,沉默中透露着一股威严。

距离他们不到一米的地方站着几百名抗议者。抗议者手里举着标语牌。一个五大三粗的黑人在激动地叫骂,他的右手指着警察的脸,被指的警察面无表情。

何建满脸焦急地四处张望。晓薇突然大叫:“卢卡在那边。”

何建看到卢卡正在对着一个警察唾沫四溅地喊叫。

何建拉着晓薇挤过去。他们听到卢卡在声嘶力竭地叫:“你们这些杀人犯。你们这些混蛋!你们应该进地狱!进地狱!“

他对面的警察也只有20岁的样子。他红着脸,一声不吭。何建看见他不经意地碰了一下自己腰间的手枪。

卢卡的脸涨得通红,他一头像个锅盖一样的黑卷发都立了起来。他像一头发怒的狮子。

卢卡的脸距离那个年轻警察越来越近,卢卡的唾沫喷到警察的脸上。年轻警察红着脸说:“我警告你,不要碰到我。我警告你。”

“我怕你吗?你开抢啊!你打死我啊!”卢卡怒吼着,胸又挺了挺。

何建看到警察把手放到了枪把手上,心中一紧,大声叫喊:“卢卡!卢卡!“

卢卡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何建和晓薇拼命朝着卢卡挤。但是人太多了,他们只能一点一点地移过去。

正当何建急得脑门冒烟的时候,他看到那位在超市主持正义的麦克警官站到了卢卡的面前。麦克警官的双手抱住了卢卡的肩,转头对那位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年轻警官说了句什么。那个年轻警官转身快步跑开了。

何建和晓薇终于挤到卢卡面前。他们听到麦克警官对卢卡说:“你要冷静,冷静!我理解你的愤怒。压死弗洛伊德的那个混蛋不代表美国警察。他是个败类,他是个该死的混蛋。大部分警察不是这样的。我们,我……”

卢卡看着麦克警官,眼眶涌上了泪,大滴大滴的泪滚落在他通红的小脸上。他双手捧着自己的脸,开始抽泣,他含混不清地重复着一句话:“你们为什么要恨我们?为什么要恨我们?我们黑人,到底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

麦克警官的眼眶也红了。他双手紧紧地抱着卢卡那宽厚的打橄榄球的双肩,颤抖着说:“我知道有些坏人恨你们。但是你要相信我。不是所有警察都这样的。有很多警察像我一样。我从来没有恨你们。”

晓薇的泪流了下来。她看着眼前强壮得像一个小铁塔一样的卢卡哭得像个婴儿一样。

她想起以前在一部纪录片中看到的画面,几百年前黑人们像牲口一样脚上拴着铁链从非洲被运到美洲。不愿意做奴隶的黑人决绝地纵身跳入大海。死亡还是做奴隶?多么艰难又多么容易的选择。

她想起视频中弗洛伊德被压在警察膝盖下面的那张扭曲的脸,在艰难地哀求:“我不能呼吸。”弗洛伊德最后的一句话是:“妈妈。”

这个46岁的大汉在被欺凌的最后时刻呼唤的还是自己的母亲。而他的妈妈已经死了。

晓薇感到何建把她的手捏得好紧,紧得好像要嵌入她的手心里。她看到何建的眼睛也红红的。

何建走上前去,对卢卡说:“我们回家吧。你妈很担心你。”

晓薇牵起卢卡的一只手,卢卡的手好大,她温柔地说:“卢卡,我们带你回家。”

何建和晓薇开车把卢卡送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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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亲身经历了载入史册的“弗洛伊德”事件引发的全美游行抗议事件,我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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