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场故事】生命的厚度（3）- 艾伦

一个平素泼辣外向的女人，称她为刺玫瑰吧，听到消息后不能自已，痛哭流涕起来。

公司老总看了她一眼，停顿了几分钟，然后用几句话说了个大概。

今天一早，艾伦如往常一样，坐公交车来公司。在车上，艾伦觉察到心脏病发作，自己打911叫了救护车。送到医院病情缓和下来。要了艾伦性命的是在医院发生的第二次心脏病袭击，艾伦没有抢救过来。

至于哪种心脏病，公司老总当时讲的英文词我没听清楚。后来同事跟我解释，人体血液里有一些碎片随着血液流动，年纪大了碎片越多。如果流到心脏，堵塞心脏，就会引起心脏停跳，严重时会丧命。

噩耗是艾伦家人电话告知老总的。老总转述艾伦家人的话说，艾伦以前没有任何心脏病史，平时身体很好，基本上不生病，所以艾伦的死亡来得太突然了！

老总说，艾伦的家人还在接受事实中，希望大家暂时不要去打搅。公司请了心理医生，这两周都会在一个会议室恭候。如果有人对这个事实接受不了，请去会议室找心理医生谈。

散会后，大家都不能静心工作。台湾同事雪音来找我，说要一起出去走走。我俩经常一起吃午饭，然后去马路上散步。

今天的话题比较沉重。雪音悲伤地说，艾伦的去世太突然了！她还没来得及当面谢谢艾伦，艾伦就离开人世了。我有些惊讶，艾伦对我俩来说一直是高高在上的，雪音以前还抱怨过艾伦的冷漠，这是怎么回事呢？

雪音接着解释，她去年生病，请了三个月病假。三个月后回公司，身体还在康复中。医生让她开始一天工作两个小时，如果没有恶化，慢慢延长工作时间。但我们IT部门的经理，称他为笑面吧，说公司的规定，回来上班只能全日制。

记得当时雪音说在与公司交涉，希望公司同意医生的建议。因为个人原因，雪音不能丢了工作。但是一天工作八小时，身体肯定吃不消。

起先公司没同意。雪音就去找人力资源部经理，且称尤达吧。尤达比较圆滑，把雪音从几个部门间踢皮球一样踢来踢去，拖了两个星期也没结果。

不知怎么的，公司后来同意了雪音的要求。经过一段时间循序渐进的调养，雪音的身体也慢慢恢复了正常。

雪音对我说，她最近才得知，其实笑面一直不同意她回来工作两个小时。当时艾伦听说了此事，对笑面说，员工有困难，就网开一面吧。知道此事后，雪音一直想找机会当面谢谢艾伦，却还是晚了一步。

我想起我以前对艾伦“白人至上”下的结论，有些武断了。人有多面性。生活中遇到过一些白人，确实对我们移民很有距离感。但仔细观察他们的行为举止，背后有不同的原因。或是种族歧视，或是优越感，或是成见，或是文化差异，亦或是性格差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是非观。有些白人，对移民不一定热情开放接纳，但基本的道德和教养教导他们正直善良，坚持做人的原则。

第一次，我和雪音散步没有像以前那样，你一句我一句说个不停，仿佛静默也是对死去的艾伦的一种尊重。

再来讲前面提到的刺玫瑰和笑面，也是公司里有特色的人物。

刺玫瑰的职位是项目经理。她三十出头，长得有些性感，但性格大大咧咧，老远就能听到她大声说话大声笑。她性格很冲，与IT部门的测试主管，网络主管，笑面，均正面交锋过。好些男同事见到她都头痛。她与女同事倒是不起冲突。

笑面是IT部门的第二把手，职位仅次于艾伦，据说是公司软件的最初开发人员之一。但他写的程序并不好，老的程序库里能看到他当年写的程序。被艾伦替掉的技术副总裁也是最初的开发人员，据说写程序很强的。

笑面是老印，皮肤黑，人精瘦精瘦的。大概小时候得了小儿麻痹症，他一只手的肌肉萎缩了，手臂非常细，手指退化，这只手算是废了。以前的技术副总裁和艾伦都是气宇轩昂的。笑面却瘦骨嶙峋，像是从贫民窟出来的，站在一起形成鲜明对比。

相比于艾伦的冷傲，笑面却是平易近人。笑面见人总是眯眼笑，笑容是由衷的，从心里漾出来的那种，很让人觉得亲切。有几次当着我的面，笑面对别人说，我是他招进来的。那天面试的几个人对我都很满意，他当天就催着人力资源部的尤达给了我offer。第一次听他这么说有些受宠若惊，后来听到就习以为常了。我在笑面前讲话非常自在，不会感到任何拘束而有所保留。

有一次开会，刺玫瑰和笑面有不同意见，争执起来。刺玫瑰是一贯的咄咄逼人的气势。笑面则不慌不忙地站起来，不卑不亢地扔下几句话，大意是：你要坚持你的做法我也没办法。但是，以后一旦出了问题，你全权负责。我另外有事，恕不奉陪了！然后扬着头，不疾不徐地走出了会议室。刺玫瑰望着门口，呆呆地张了张嘴，硬生生地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

这是我第一次见识笑面的厉害。仔细一想，IT部门两任大头换过，二把手笑面却屹然不倒，还很得后来者艾伦信任，不得说是有些本事的。

围绕着艾伦的死，公司召开了若干次会议。印象最深的是追思会。大家轮流上去，追忆和艾伦的一些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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