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家,行李还没打开,范斯汀就上门来了,“秦教授,事情重大,我觉得当面聊聊最好。哦,这趟玩儿的开心?”
秦凯和范斯汀先是师生,后是同事,还是酒友,啤酒友。秦凯偏爱当地的精酿,湾区九大区县,方圆一万八公里,近八百万人口,比北京的十六区县一万六公里略大些,当然人口数量上差远了,北京有两千万,占全国人口的百分之一点五。湾区相对来说则密度大些,全国百分之二的人口居住在这里。
人多机会就多,那microbrewer精酿小酒厂无数,特别是最近几年越来越多,大一点的酒厂有大片的厂房,品牌全国销售,更多的小酒厂就开在工业区的一间厂房里,甚至一间车库里。
秦凯喜欢去不同的酒厂尝酒,平日就是街拐角某个酒吧,周末则不惜开车俩小时,专门去喝一杯。
范斯汀喜欢世界各地各种啤酒,还喜欢积攒啤酒瓶和啤酒听,家里一面墙被他建了架子,专为陈列这些收集品。
“啤酒我带不进来,估计你都喝过,所以给你带个啤酒杯。”
啤酒杯上面绘有天鹅城堡,盖子是精致的白银打造。
“谢谢,我以后用这杯子喝酒,不再对瓶子吹了。”范斯汀朝秦凯挤了挤眼睛。
两个人以前在一起喝酒有过争论,秦凯说喝什么都要有其特定的器皿,葡萄酒有红酒杯白酒杯,烈酒有白兰地杯伏特加杯威士忌杯,鸡尾酒就更多了,啤酒也同样。用错杯子味道有差别,心情也不一样。
范斯汀对着啤酒瓶喝了一口,说喝不出区别。秦凯则端起敞口啤酒杯,抿了一口顶层雪白的啤酒沫,摇着头说你浪费了好好的啤酒。
秦凯撇了撇嘴,估计小范回家就把杯子放在啤酒墙的最高处收藏,依旧会对瓶吹。
“那个,说说你这么着急要见我的原因吧。”
“是这样,”范斯汀收起笑脸,“你走之前咱们不是一直讨论公司未来的发展计划,我也想了很久,一直没有什么良方。前天,遇见个朋友,你听听是不是个机会。”
“洗耳恭听。”即使在假期,秦凯一直在考虑此事,也有几个大致方案,既然小范提出来了,一起讨论吧。
“咱们搞大数据的都听说过Kafka系统,”
秦凯点点头,Kafka最初是由Linkedin领英开发,并随后开源,是由Apache软件基金会开发的一个开源流处理平台,目的是提供一个统一高吞吐低延迟的平台来实时处理数据。秦凯搞大数据后期处理的,对数据的混乱和不准确非常头疼,所谓的garbage in garbage out垃圾进垃圾出,数据收集混乱,那么他再写出多好的数据处理系统也没实际用途。所以他很早就知道Kafka,并且学习研究这个平台,可以说非常熟悉。
范斯汀见秦凯认真的在听,脸上放光,“我的这个朋友,Tom Blanco,他认识两个最开始从领英Kafka团队出来的人,几个人自己组建公司开发出来了产品,也搞出了名声,”
“叫什么名字来着?开头一个C字,”秦凯猜个八九不离十。
“Confluent康福伦,”范斯汀双手一拍,“Tom就是因为康福伦而来。”
秦凯心想这和他们的公司有什么关系,一个做前期处理,一个做后期处理?不过还是耐心地听小范继续说下去。
“康福伦自己有产品,但是Kafka系统非常复杂困难,很多公司想安装,却玩儿不转。所以康福伦在招募服务公司,为这些大公司安装Kafka系统。”
秦凯皱了皱眉,两人最开始创建公司时,是主要写软件产品,同时为自己的产品提供售后服务。那个服务的性质和专门成为服务型公司是不一样的。
“我答应Tom可以考虑,因为我知道你,秦教授,是Kafka专家。”
秦凯绷着脸,心里乐了一下,小范很会拍他的马屁,从当学生时就知道秦凯教授喜欢听什么。
“专家?Kafka本身就是很新的系统,自己还在不断的更新,谁敢自称专家?”
“Tom也说了,他们康福伦自己都搞不定呢。不过我是这样考虑的,我们做的是我们的强项,客源由康福伦提供,一个项目六个月到一年不等,几十万上百万的收入,而且,”
“你先打住,你咋吹的?咱们跟Kafka没毛关系,哪儿来的强项?”
“咱们是写程序的呀!Scala和Java不是强项是啥?”
秦凯看了小范几秒,他是个好学生,说这种笑话大概有他的原因,“你再具体说说这个Tom Blanco,什么背景,和康福伦什么关系?”
范斯汀笑眯眯地说,“他的简历我发给你了,我约了他吃晚饭,你当面问他。”
Tom家住在东湾的Blackhawk,是个高档小城镇,小范就选了位于San Ramon的The Slanted Door,一个高档的越南菜馆子,离秦凯家也很近。
Tom Blanco人近中年,个子不高,精瘦干练的样子,握了握秦凯的手,“嚯,你很高啊。”
秦凯听多了这样的评价,不再觉得被冒犯了。奇怪难道中国人在这些人眼里就应该都是瘦小黄皮肤直头发眯缝眼的吗?这是在亚裔众多的湾区耶。真是不开化没见过世面。
坐下点酒点菜,才知道越南菜是Tom最喜欢的异国情调菜肴。秦凯不仅又心底里嘀咕,湾区人,特别是高科技公司的年轻精英们,认为吃日餐越南餐是时髦小资生活,这个日餐越南餐可不是快餐便当或米粉汤,要的是刺身和春卷加法式装盘。不太高尚的小资有墨餐泰餐等等,法餐意餐甚至美餐都太保守太老气了。
秦凯也就没有点啤酒,和Tom一样,点了马提尼鸡尾酒慢慢喝着,听Tom神侃。
从Tom的简历上看,他军校毕业,在国防部做了几年军官,退役后一直做Business Development,就是销售。
一双嘴皮子功夫一流不说,秦凯不得不承认Tom很聪明,比如一个技术上的问题,大学生甚至研究生要学好几年,Tom能抓住重点,问到关键词汇,返诉回来,听上去比秦凯还专业。
同样靠嘴皮子为生的秦凯,教授嘛,教课还是要靠嘴皮子的,很佩服这样的人,他常想,别说他一英语非母语的人,就是讲中文也达不到Tom这样的水平。
开公司想赚钱,光靠一个好产品还不够,能卖也是关键。秦凯自己做不到,小范也是差一点,他们需要Tom这样的人才啊。
更何况他们还没有产品,路还很长很难,最大的问题是钱快见底了。
康福伦和Tom是个很好的机会,只是,只是,一旦走上为康福伦服务之路,再回头研发自己的产品就更希望渺茫了。
秦凯在心里掂量着,时不常瞟一眼小范,知道他很早就想转型,只等秦教授的首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