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妈妈讲那些微不足道的破旧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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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出生于大家族,是古代军事家孙武的后代。在山东老家时爸爸是大少爷,下面还有两个小很多的弟弟(二弟年幼夭折)。爷爷是精通几国语言的高材生,担任国府徐州电报厅厅长。爷爷偏爱长子。在那个兵荒马乱、民不聊生的年代,爸爸一家也遭遇了流离失所、家庭拆散。爸爸一直跟随随着爷爷,而年幼的三弟、四弟跟了奶奶去了苏州。一向受到爷爷的宠爱和保护的爸爸一直都很无忧无虑。

 

战争的阴云笼罩,爷爷在赴闽任职途中,与爸爸不幸走散。爸爸临时安顿后,整天找爷爷,终于在一家小旅社问到了爷爷的最后足迹。可怜的爷爷早在几天前去世了,因为他的心脏病救命药是放在了爸爸身上。爷爷的尸体也已被处理、不知去向。

 

从此爸爸顶替了爷爷在福建省各县的电报局工作:邵武、莆田、建宁、将乐。爸爸还有幸当过八个月的电报局局长。用妈妈的话来说爸爸的死脑筋、当不了官。至于妈妈的生世,我是一无所知。她从来不提她的过去,我也不敢问。

 

爸爸擅自找人代送信受训后,局里又改了罚令。他们说既然爸爸送信不老实、也走不了路,那就判他去乡下半年拔草。爸爸走了,杳无音讯。妈妈带我去局里问他下落,这回刘伯伯也一无所知。母女俩出门找了三天,一无所获。妈妈在家里整天哭,几天米粒不进,只是不停地抽烟。多亏有邻居照顾,我在这家吃一顿、那家混一顿。

 

夏天的午后,有一个戴草帽、黑黑瘦瘦的人蹒跚走进我家院门口。他突然喊我:篮子,是爸爸回来了。” 我吓了一跳不敢认,忙叫妈妈快出来。我们母女睁大眼睛好好打量了这个老农:浑身皮肤都被太阳烤焦褪皮、还有大片大片可怕的疙瘩,而且瘦得皮包骨头,完全不是以前那个白白胖胖光滑的的爸爸了。爸爸,真的是你吗?” 我一边问一边忍不住地哭了。

 

妈妈赶紧打来洗脸水,叫我找换洗衣服来。待爸爸洗净坐定后,我们对他问长问短。妈妈埋冤他在乡下没给家里捎口信。爸爸说上面规定不能与家人联系,怕家人会去探望而影响劳动情绪。这样无休无止苦干了几个月,他才获准两天休息。

 

爸爸又走了。有天妈妈被电报局叫去。原来爸爸劳力过度,黄疸肝炎复发。他已骨瘦如柴、不能再继续身心改造。

原以为这回他们能放过爸爸,能让他好好在家养病。谁知,局里来人催促爸爸在文件上签字,爸爸请求一些考虑时间。晚上我听见妈妈和爸爸的对话

寿,你千万不能签字。我去问过刘先生了。如果签了,就意味着你认罪、自动辞职。” 

英,我没办法啊。他们说要是我不签,就天天来家里动员、不给安宁。我怎么斗得过他们?” 爸爸说话的声音柔弱到我要竖直耳朵才听得见。

你一个大男人却是软骨头,怕死,往后怎么办?

去苏州,有母亲和两个小弟在。弟弟们会帮助我。”

你的两弟弟还记得你吗?我不愿去。

 

第二天果然有人来催爸爸签字。爸爸看着妈妈,左右为难。妈妈很鄙视地看了爸爸一眼,拽上我就出了门。爸爸签了字丢了工作、一分钱也没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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