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鬼之魅》
第二十章 大串联 （2）
清风和谷雨都参加了红卫兵组织。红光中学此刻已经完全进入一种无政府主义状态，所谓的被资产阶级占领的教育阵地已经完全被以余得刚所代表的无产阶级夺了回来，余得刚自封为造反派总司令，王建国为副司令，造反派褫夺了以孙俊明校长为代表的红光中学的领导权，孙俊明和徐创成一样，被造反派押上了批斗会，接受广大革命师生的批判。前些日子，学校里还有各种不同意见的大字报在辩论，自红卫兵“造反团”成立后，那些反面意见也突然销声匿迹了，再也看不到了。
余得刚得意地对王建国说：“你看怎么样？学校这个阵地我们一占领。那些阶级敌人，不管是明的还是暗藏在革命群众中的，都作鸟兽散了！这叫无产阶级革命洪流滚滚向前，它会荡涤一切旧时代留下来的污泥浊水！你可以想象无产阶级革命铁拳的威力有多么厉害！我们的口号是‘敌人不投降，就叫他灭亡！’”
王建国瞪着迷惑的大眼不解地望着余辅导员，不，现在已经不能再叫余辅导员了，现在是余总司令，是红光中学红卫兵革命“造反团”的总司令！余总司令现在是满面春风，仿佛此刻他已经成为主宰一切的人，他让王建国动员更多的同学，尤其是那些家庭出身好，根红苗正的学生，加入到领导者的队伍中来，红光中学不是革命的终点，恰恰相反，红光中学仅仅是革命的开始，我们要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熊熊烈火燃烧到整个红光公社，甚至整个渭塬县！
余得刚此刻踌躇满志，他的胃口很大，甚至渭塬县也盛不下。这些年来，他忍气吞声，颇有点“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的意味。那么，这次运动一来，他就一直在谋划着如何从这个小小的红光中学杀出去，最好能杀回渭塬县，甚至省城西安。但是，事情总有反复，就在余得刚总司令在红光中学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时候，红光中学的混乱现象早已被人反映到了红光公社的机关大院，人们见了公社武装干事王爱民。忍不住调侃他，“王干事，你儿子可不简单啊，现在都成了司令了！”王爱民起初听了这话，还是一头雾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人们看到他一脸茫然的样子，忍不住提醒他说，“你去公社中学里看看就知道了！”
王爱民根本也没有往心里去，直到上午刚上班。秘书来通知他到王书记的办公室去一下，说是有重要的事情。王爱民来到王书记办公室时，王书记正在电话上，摆了个手让他坐下，他看了看，旁边还有公社文教干事王仁杰，红光中学校长孙俊明，他们都在静静地坐着，脸色看上去都很严肃，他们看他进来，稍稍点了个头，什么也不说。也都在等着王书记在打电话。
红光公社王书记此刻可以说是到了焦头烂额的地步，他知道自从运动一开始，下面已经乱了套，各种各样的红卫兵组织，“造反团”都成立了，对于这件事情，公社党委一直无法表态，因为人们根本不知道这场运动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从他的内心来讲，不管你怎么搞，生产不能停，秩序不能乱，可是事情的发展让他有点措手不及，今天连中学的校长孙俊明来告诉他，红光中学也成立了革命“造反团”，领头的是年级辅导员余得刚和王爱民的儿子王建国，成立“造反团”就成立吧，关键是学校的教学秩序全乱套了，现在课也没有办法上了，他们贴了许多的大字报，对老师进行人身攻击，特别是数学老师徐创成，大多数老师人心惶惶，都不知道怎么办？
说实话，王书记此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先把公社文教干事王仁杰叫来，问他怎么办？王仁杰自己也是一脸茫然，王干事说县文教局也没有明确的指示，也没有接到停课闹革命的通知，王书记本来就是个急性子，王干事的回答根本不能使他满意，他此刻想要知道的是下一步怎么做？于是王书记就直接要了县文教局的长途电话，现在正在和县文教局局长通话呢。大家看王书记的脸色看起来越看越难看，眉头也拧成了一个疙瘩，嘴里在不断地说着：“嗯，我知道了，我明白。”等。
放下电话之后，王书记转过身来。对三个人打了声招呼，“都来了。”然后，拿起喝水的缸子，喝了一口水，润了一下嗓子，说道：“今天把大家叫来，是为了公社中学的事，我想你们都知道了吗，然后指着校长孙俊明说，孙校长，你把情况大概介绍一下。”
于是孙校长便简要地将目前中学里的混乱情况以及下一步如何办的事情说了一下，王爱民这时才明白，自己的宝贝儿子是“造反团”的骨干，气得嘴里直哼哼，自言自语地说道：“这王八犊子，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
王书记听到了，便笑着说，“王干事你也别着急，等会儿会开完了，我们再好好聊聊。今天喊你过来，也主要是你儿子的事，与你有关。”
然后王书记对着三个人说道：“同志们，现在是个特殊时期，这种事我从前也没有碰到过，你们可能也没有碰到过，现在情况比较复杂，谁也不知道这事怎么办才好。刚才请示了文教局吴局长，实话说，他也不知道怎么办，现在一切都讲个政治挂帅，都害怕站错队，说错话，所以问了等于没有问，他让我们自己酌情处理，后来我又请示了县委徐书记，徐书记的答复倒很干脆，革命同学的革命热情不能强行打压，但是要给予正确的引导，学生的主要任务还是学习，正常的学习秩序还是不能破坏的。大家看，现在的情形就是这样，这些年的运动把人给整怕了，谁也不敢犯政治错误，难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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