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我在大学班群里发了一张蓝奶酪的照片,还曾经写了一篇关于奶酪的短文,细数我钟情的几种奶酪。于是,朋友圈里有人说我西化了,问我是不是已经天天吃西餐了。
我说,无所谓西化,入乡随俗而已。
移民,从一个地方迁移到另一个地方。“移”的最终的目的是“居”,移,而后居。所以,既然移民到了一个地方,尽量了解当地的事物,风景也好,吃食也好,社会习俗也好,也是便利自己的生活。
我也曾写过几篇关于移民的短文,核心思想是“既来之,则安之”,移民应当尽量融入当地的社会环境,也即所谓的融入“主流社会”。需要指出的是,融入“主流社会”,并不等于要抛弃我们自己的民族文化与传统。
其实,我很不喜欢“移民”这个词,语义太强太明确,含着明显的阶层分类、差别对待甚至歧视的意思,更暗含着从某个低端社会向高端社会移动的预置的偏见。历史上,促使移民大潮发生的大多是一些负面的因素,或者是逃避宗教、种族迫害,或者是躲避灾荒、战争。在近现代,逃避政治危机、社会动乱、制度约束等等,是移民的主要原因。当然不乏为了寻求新的工作、经济、学习机会等积极原因的移民,但总体上,移民是奔往美好,富裕,自由。
对我来说,移民是换个地方过日子,没有那么多杂念杂想,就像当年到北京上学,然后留下来工作生活一样,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这可能得益于一点认识,即接受现实,尽力像本地人一样的生活。
这里,有一个移民后自我身份识别的问题。
人的身份,首先指的是法律上的身份,其次是社会身份。
移民,不论是通过什么渠道而来,最终不外乎会归于两种情形:一是加入所在国家的国籍,这可以通过国籍归化而获得;一是不入籍,作为永久居民以外国人的身份长住,依然保留移出国的国籍,二者必居其一。这是法律上的身份。
另一个是社会身份。具体说,是一个人在社会中的角色。社会身份是一个人对自身的社会定位的认识、辨别后的自主取向,是完成自我识别后的自主的选择。在华人圈子里,自我社会身份的识别是混乱不清的。
举个例子。网上很有一些人乐而不疲地纠缠于华二代与国内来的留学生之间的对比讨论。在这一类的讨论中,那些生在美国、长在美国、已认同自己是美国人的孩子们,被自己的父母一辈称作“小中”。这个称谓是一种自我标识,本意或许是要强调种族意识,明确种族自我认知,这或许是好的一面?却也恰好证明了有些华裔在心理上、在思想意识层面上与所在的社会的自我隔离、隔断。这种身份上的混淆一直存在。入了一个国家的国籍,便是那个国家的国民,从这个意义上说,与“原生国”再没有任何关系。有意思的是,有人入了美国籍,却仍然以侨胞自居。
另一个例子,是华人参政,尤其是大陆来的移民的参政。媒体舆论对此鼓噪得厉害,被举为历史性的突破。不可否认华裔参选的意义,但是遗憾的是,无论是竞选的候选人,还是支持参选的选民,都力拥着这样一个噱头:听取华人需求,为华人(至多连带地为其他少数族裔)争谋某种特别的福利。持此种态度或者以此为竞选目标的某个候选人真的当选了,结果只是会造成华裔与社会的愈加分裂、对立,甚至激惹族裔间的敌视、仇视,遑论这种参政的成功的可能性。这也说明,华人参政浪潮中参杂、夹杂着的狭隘利己意愿,以及脱离社会的倾向。也有出格的,指望华裔当选,继而改变当地的政治理念或者政治环境,甚至企望植入本族裔自己的价值观念。虽然不能否认华裔候选人的竞选资质,但在一个华裔占人口总数40%的区市里当选,便无法忽略获选的偶然性,因为恰好有足够多的本族裔的选票的支持。华裔参政程度的提高,并不能说明一个族裔“势力”的崛起,相反,跳出族裔的羁绊,才会有所建树。
第一代的华裔移民,绝大多数都受着语言不畅的阻碍,深感在人生抱负、职业作为方面所受到的束缚和限制。面对同样的境遇,一些人勤勉努力,选择扎进现实生活,即便是找一份语言不是必要条件的工作,闷头干活不说话,即便心里多少觉得憋屈。一些人则选择躲在华人圈子里,不与外界搭嘎,干脆不出圈。
移民了,就应当认识到自己身份的转变。“唐人街”、“中国城”的观念可休矣。
2022年10月10日
(题头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