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石林“劫行车” “哭着乐”系列之三十二

性情中人,分享真性情。看似古舊書,說的是千秋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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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年(1973年)的10月我终于离开了军垦农场,与另外三女一男知青朋友,结伴北上。

阿诗玛的召唤

我们在河口上车,没有直接到昆明,而是先在宜良下车,目的是想去潞南县的石林。石林如今是世界闻名的旅游景点,可是四、五十年前那个地方还没有开发,知道的人不多。

  我知道石林,是因小时候读过《阿诗玛》这首长诗,又听说《阿诗玛》拍成电影之后,引起大轰动。那部电影本来是给十五周年国庆的献礼片,不料却惹恼了主管文艺的毛夫人江X,以至于被禁演。石林的景色与阿诗玛美貌,都如梦如幻,令人向往。

此外,同行的男生(多年后,他是我的先生)也介绍说:世界上只有极为少见的两处喀斯特地貌:一处是云南石林,另外一处在意大利。

    

他又告诉我们,他间接认识一位朋友,是北大地球物理系的毕业生,在宜良地震观测站工作,宜良离开石林只有两小时左右的车程。

于是我们达成共识,在宜良站下车,先去那个地震观测站投宿。第二天想办法去一趟潞南县的石林。

宜良地震观测站

当年宜良的地震观测站,地点很十分荒僻,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坡上。山上有一小排灰色的平房。

观测站中只有一位正式工作人员李X平,是北大地球物理系的毕业生。我们与李原来并不不认识,他却非常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年轻人最喜欢聊天,互相分享天南海北地的奇闻异事。李神采飞扬地谈到他在北大的往事,以及北大知名人士的轶闻。不过他最引以为傲的,是他在地震预报方面的成就。

住在这孤山野岭上,他丝毫不以为苦,还说这个地方的天候、地形,都特别适合进行天文、地质观测。因地很偏、人很少,连“革命派”也没兴趣来此煽动造反,让他可以专心于地震研究与预报工作。

     他特别引以为豪的是,他成功预测了1970年初的云南通海大地震。当时给他配备了一部很旧的苏式吉普,为搜集地震现场资料,他日夜兼程,开着破车赶到现场,是第一位也是唯一的一位赶到现场的专业技术人员。他得到了最宝贵的第一手地震资料,对今后的地震预测有极大的帮助。

大家兴致勃勃,聊到很晚。后来女生去另外一间屋子就寝。偶然开门,见他正在月光下拉小提琴。想不到“科学家”还具有艺术气质。

石林中迷失

第二天一早我们准备搭长途车去石林。搭车之前先去街上吃饭,看见肉包子,大家都赶快买来吃(在河口常年不见肉)。 同行男生,手中拿着肉包子边走边吃,  没料到后面冲出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一把抢走他手中的包子,瞪着他咬了一大口,又一溜烟地逃走。

这地的人似乎比较穷且野,田里耕地的马儿却品相很好。在路边田里,有一匹白马,腰和臀部有菊花和牡丹花的图案,很像宣纸上的一幅国画。这是我一辈子见过的最奇特、最美的马儿,比电影中阿黑哥的马更漂亮。

去石林很顺利,搭的是长途班车。进入石林,当然很震撼,我还喊了几嗓子,听回音在石峰之间撞来撞去的。不过很快就出了问题:石林中完全没有路标指示,我又是一个天生的“路痴”,昏头昏脑地很快迷失了方向,也找不到同行的伙伴。我走来走去,好像都是在类似的路上转圈圈。有人说妳应该看着高处的目标走,我的确找了一个高处的目标,但是绕来绕去根本无法接近。

   后来,有一位当地熟悉路径的人,发现我像没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的,就主动领着我,带我走出迷魂阵。我怕其他朋友替我担心,就放弃了再去游览石林中心湖和其它景观。

匪地劫行车

等大家在石林外聚齐,就打算回宜良。不过坏消息是,返回宜良的最后一班长途车,已经过去了,必须自己想办法搭顺风车回去。

来石林游玩的人,多是附件居民,骑自行车或者三轮车而来。听他们介绍说,前面有个重要工程,每天往返的货运卡车很多。可以搭“顺风车”。

   不过,附近常有土匪出没,卡车司机为了自身安全,通常见到男人不会停车。所以男生应该躲在后面,由女生挥手叫车。

此时要回宜良的人数,已经变为四女二男,另外一位男生是他们在石林中刚刚认识的。一行六人,想坐在卡车前座,必须劫三辆车。

四位女生中,另外三位年纪都比我大,都是北大、清华的高知子弟。她们虽然下了乡,却都在做医疗卫生或者教书的工作,没有在“盲流”的治下苟活过;也都保持了体面斯文的习惯,都不肯在路边招摇劫车。

唯有我,与彪悍的湖南“盲流”交过手,又在“广阔天地”熬炼得形销骨立。当时体重不到四十公斤,着装宽身大袖(常错把裤腿当裤腰)。我在路边伸开手喊车,就如栽下草丛的风筝,在风中草中飘摇。司机们不会感到劫车的危险。

  和各位约好了下车踫面的地点之后,他们都退下。我一人“独立寒秋”,在卡车驶过的滚滚红尘中,挥手哀鸣求助。我的弱者形象,可能激起了卡车司机的好奇心和怜悯心。我只“三挥手”,就全部奏效。

截下了第一部车后,我让两位男生先走,第二部车给两位年纪稍大的女生走,我和另外一位女生上了第三部卡车。

搭车潜规则

车虽然搭上了,后头还有戏唱。与我同车的女生悄悄告诉我,通常搭货车也需买票,怂恿我去问司机多少钱一张票。我试探着问了几次,那司机一张脸绷得如石头僵硬,一开始不答话,最后不耐烦地说“不消!”意思是不需要。我们想偷偷放几张钞票,被他大声呵斥,倒像做了贼一样。

到了约定的地点,我们谢过司机下车。发现我们是后发先至,另外两组人还没到。等了约半个钟头,另外两位女生的车来了,下车一问,她们果然买了票,也好,算是公平交易,两不相欠。

最先上车的两位男生却渺无踪影,直到几个钟头之后,才远远看见公路上两个小小的身影,一身尘土步行而来。

 原来这两位傻哥们,不明“花钱买路”的规矩,没给司机钱。司机也真不含糊,半路停车,让他们二人当装卸工。他们满头大汗刚卸完货,司机竟自发动车扬长而去。被甩下的二人,只好沿公路长途跋涉。

北上新开篇

到昆明之后,还有哪些活动,我已经不太记得,只记得当时在中秋节前后,街上有卖火腿(云腿)月饼。

  这一吃我就上了瘾,再不想吃其他东西。活到今天这把子年纪,仍然认为当年昆明的云腿月饼是天下月饼之“极品”。

之后大家兵分若干路,有的回农场,有的去四川。我一直都在火车上,一路向东向北,乏善可陈。本来想在长沙下车,去湖南大学拜会我父母的老同学。因火车太挤,我怕中途上车找不到座位,就没有下车,害得那位叔叔在站台上白等。然后就昏昏然、喜滋滋地回到北京。

母亲要求我先去公众浴室清洗污垢。在水势喷涌的莲蓬头下,我先冲洗头发(我的头发又厚又多又长),顺着长发流淌的污水,漫到十尺之外,持续了近二十分钟。浴室的人们纷纷躲避,用惊诧甚至愤怒的目光表示抗议。她们不明白这污泥浊水,正代表新生活的开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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