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玉衣

廣漠寒山碧海蒼天,三墳五典八索九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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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修边幅,但却对一本关于古代服饰的书《章服之实》着了迷,拿起来就放不下,一口气读完。

作者王亚蓉女士是沈从文先生生前从事服饰考古的助手。一看她的照片,我就觉得亲切。她长得跟我师娘像极了,都是学工艺美术,而且都在博物馆工作。当然我知道她们之间没有关系。

 

沈先生生前从事服饰考古的助手除了王女士,还有一位王“予予”(读xù)先生。他们跟沈先生有缘。

王亚蓉常去图书馆读书,被旁边人民大学的一位教授注意到了,建议她去找沈先生。那时候沈先生身边没人。范曾跟他划清了界限。他需要一个画画的。从此她就没离开过。

大家知道沈先生有段时间在博物馆当解说员。他还认真得不得了,碰到感兴趣的访客讲个没完没了。有一天来了一位军人,发现解说员老头子不仅热情、领着他各个房间转悠,而且讲解仔细、没有极渊博的知识是绝对做不到的。他被深深打动,迷上了。几年后,军转干部王主动来到沈先生身边,从此没有离开过。

这些不是缘分是什么?

 

沈先生当时的待遇很不好。他跟张兆和先生分居两处,两处都呆不下两个人。沈先生工作、睡觉在一处,吃饭要走一两里路,到张先生那里去,每天如此。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他也没有放弃工作,仍然全力以赴,在进行中国古代服饰研究的开拓。写书的时候流鼻血,他用纸塞上,不停顿,接着写。

但是从他们当时的照片,我们是看不出困窘来的,张先生在室外种上了花卉。

王亚蓉每天到沈先生处上班。有一天她发高烧,没去。下午沈先生坐公共汽车、走路,提着一大篮子水果,找到她婆家来看她。当天她就在心里发誓,以后就是天上下刀子,也不旷工了。

服饰考古是要去现场的。遇到重要的发现,沈先生也去。他那么大年纪,跪在地上,用他的目光摩挲着祖国古代精美的服饰,一寸一寸。有志专业的年轻人怎么会不受感动呢?

 

在沈先生身边成为一流的文物保护专家,参加了一系列重要的考古工作,包括长沙马王堆墓的发掘。那个墓打开的时候,湖南的官太太们非要围在旁边,等着看西汉的“总理夫人”究竟长什么样,天天去,考古队员还不好说她们。最后是她们自己散开的。王?说墓里恶臭难闻,一般人都受不了。当时的技术很有限。王是聪明人,当时也在摸索。

沈先生在中共建政后就写不出小说了,但他没有丧失想象力。历史上流传的金缕玉衣,很多人认为只是传闻、想象。在读这本书之前,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沈先生不,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金缕玉衣是历史上真实的存在。这种想象力对于考古工作极为重要。

在现场,王发现地上有一滩玉片,夹杂着些金线。他想起沈先生坚信的金缕玉衣。照着这个思路,他将这些杂乱破碎的玉片拼起来,然后用金缕串起来。可不就是金缕玉衣!

郭沫若先生一见到,情不自禁地,就鼓起掌来。然后紧握王的手,“祝贺你!”

 

沈先生的中国古代服饰研究,是周恩来总理下达的任务,出书之后要作为礼物送给外国的。当时中国并没有必要的印刷条件。一开始联系到的印书馆是日本的。沈先生说什么都不干。这个政治落后分子,竟然是个民族主义者。

一直到后来说香港商务印书馆可以印,他才答应。1981年出书时,他已经79岁了。

 

沈先生前半生写小说,后半生研究古代服饰。他承受了沉重的苦痛。他始终未变的,是对生养他土地的热爱,对真知、美和善的追求。王亚蓉不是文学家,文笔平实,但从她的书中,我们可以了解到作为文物学者的沈先生的风貌。

全凭记忆,我就写这些。更准确详尽的内容,请读《章服之实》。您不会后悔的。

2022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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