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蒋坝访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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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废酒厂,绕道向盱眙。

湖水风波冷,寒鸦不住啼。

    无奈之下,钦龙又带着全家转向盱眙。还未走到盱

眙,筐里的几个菜窝头和王大爷家给的两块玉米饼都已 吃完了。

    到了鲍集,四爷拿出几只碗,分头到人家去讨饭。四娘抱着祝康走向一户人家。四爷拿着碗走向另一户人家。为了能多讨一点,四爷让大孩子祝安单独去一个人家。他们羞愧地走到人家门前,不分年龄大小,“大爷大娘”的叫着,哀求着,要一点残羹冷炙。一见狗叫,小祝康便吓得直哭。

    祝安拿着碗,提心吊胆地走到一户人家门前,害羞地胆怯地站着,也不说话,也不喊“大爷、大娘”,木鸡似的呆站着。结果没有人理他。他只好又走到另一家门口站着。有一个老头走出门来见了,问:“小孩,干什么的?”

    祝安见问,把碗向前伸了伸,说:“我饿了!”

    老人见状,又问:“你几岁了?”

    “七岁了。”祝安回答。

    “你家大人呢?” 老人又问。

    “要饭去了!” 祝安低声说。

老人看看眼前这个瘦小的孩子,叹口气说∶“你等一下。”

说完便转身进了屋,盛了一碗稀饭倒到祝安的碗里。 祝安感激地给老人鞠了一躬,但仍未喊“大爷”。

    祝安端着一碗稀饭,找到了父亲。

    四爷说∶“还不趁热喝了,端着干什么?”

    “给弟弟喝!” 祝安说。

    “吃了吧,弟弟有你妈照顾呢!”

    他们要了两小时的饭,东走一家,西走一家,只要了几碗稀饭和一个菜团子,总算暂时充一下饥。

    好多人家对他们很冷漠,还报怨地说∶“今年要饭的太多了,把我们都要穷了。”

    鲍庄人,据说是春秋时候鲍叔牙的后代,他们的祖上是很讲仁义的。当初鲍叔牙与管仲做朋友,一起经商, 因为管仲家穷,鲍叔牙便经常多分一些给他,所以这里至今还有“分金亭”的遗迹。但现在时代变了,人也变了。庄上人也不再乐善好施了。虽有管仲却没有鲍叔牙了。

    晚上,他们也没有再遇到像王大爷那样的好人家。 只好躲在人家的草垛子里过了一宿。

    第二天他们又一路乞讨到了盱眙,一看准河的水和 洪泽湖的水连成一片,白茫茫的望不到边。

    祝安问∶“爸爸,这里哪来这么多水啊?”

    四娘说∶“听老人讲,有一天水母娘娘挑了一担水要去灌到干涸的黄河去。玉皇大帝知道了,派八仙中的张果老去阻止。

张果老骑着一头毛驴,来到水母娘娘跟前说:大姐,我的驴走累了,渴了,想要点水喝。

水母娘娘见是个老头,便说“喝吧”。小毛驴把嘴插进桶里,几口便把桶里的水吸干了。好像还未解渴,  又把嘴放到另一只桶里,把另一桶水也喝了。水母娘娘没有在意,心想一头驴能喝多少啊,等张果老骑着驴走了,她再往桶里一看,两只桶都空了,只剩桶底一点点洪水。一气之下,她把桶踢倒,谁知桶底那点洪泥水竟淹没了泗州城,形成了一个大湖。

    玉皇大帝知道了,怪水母娘娘闯下大祸,便派托塔天王下来捉拿水母娘娘,把她关到一口琉璃井里。

    水母娘娘有一个儿子,叫小白龙,每年五月份都要到琉璃井探母。玉皇大帝派人监视着,不准小白龙靠近他的母亲,所以小白龙只有在空中远远地望一眼。望不清楚便痛哭流涕,他一哭,天便下起雨来。”

“爸爸,井在什么地方啊?”

小祝安信以为真,他很关心水母娘娘,也想看看。

    “这都是神话故事。哪里有琉璃井。” 爸爸说。

    “肯定有,老人们一直这样说。都说大旱不过五月十三,小白龙探母那天肯定要下雨。” 妈妈坚持认为有这么回事。

“这不怪水母娘娘啊,应该怪张果老。” 祝安愤愤不平地说。

小祝康听不懂,只是呆呆地望着,听他们说这些不 理解的故事。

“我听说洪泽湖是准河和黄河的水造成的。”四爷重视现实。

“绝对是张果老造成的。”四娘坚持她的传说故事。

小祝安不知所以,但他很气张果老,也怪玉皇大帝处事不公。

钦龙他们一家穿过盱眙,又一路乞讨寻向蒋坝。 他们经过维桥、马坝、渡过三河,才到达蒋坝。蒋坝位于洪泽湖东南,紧靠湖边。

他们在蒋坝街上询问了许多人,最后在街北才找到 了大哥家。说是家,其实就是茅草盖的两间山门屋。 这种屋,两檐拖到地,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开在屋山头。看样子大哥家的日子也不好过。但既然到门前了,不管怎样也得进去啊!

钦龙用手轻轻地敲门,只见从门内走出一个两鬓斑 白的妇人。钦龙一见正是大嫂,便连忙喊一声:“大嫂,我们可找到你了。”

那个妇人听了,仔细端详一下,认出是四弟、弟妹一家,便连忙把他们让进家里。进了门,大嫂找了两条小板凳让弟弟与弟媳坐下,孩子们没有板凳便坐在铺上。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大嫂惊奇地问。

“家乡闹水灾,庄稼全淹了,颗粒无收,万般无奈,才逃了出来。看你们这个地方有没有求生之路。” 四娘说明原因。

“你们出来几天了?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啊? ”大嫂又问。

“我们出来三天了。先前听说你们在青阳,到了青阳,找到酒厂,又说你们去年已离开酒厂到蒋坝来了。 于是我们又一路找到这里。” 四爷简单的说了情况。便又问:“大哥呢?到那里去了? ”

“唉,提起你大哥,气死我了。”大嫂抹着眼泪说。 一片愁云浮到了脸上,

“到底是怎么一 回事啊?” 四娘不解地问,四爷也感到惊讶,两眼盯着大嫂。

    “去年来到蒋坝,费了好大劲,盖了这两间茅草屋, 我给地主家洗衣服,你大哥给人打短工。有时从湖上贩点鱼虾到集上卖。虽然日子过得不好,但也不至饿死,  谁知今年春天,好像鬼迷心窍,和镇上几个男人一合计 ,说要去投军,去吃官粮,我和儿子怎样劝也劝不住,儿子说要去我和你一起去,他说:‘你年龄小,去不了,和你妈在家好好过,我混好了回来带你们’, 谁知这个混蛋,怕我们母子阻挡,竟然在夜里面偷偷地走了,把我们母子丢在家中。还叫我们好好过。当家人都没有了,叫我们怎么好好过啊?”

    大嫂说着说着,又流下了眼泪。

    “大哥到什么地方去了?”四弟问。

“谁知道啊?走了大半年了,没音没信。”

“这样一来,你们怎么生活啊?”四弟替嫂子犯愁。

“我还是给地主家洗衣服。儿子在湖里帮人家捕鱼。 我有时也从湖边贩点鱼卖,也能赚点油盐钱。就这样穷凑合呗!”

“儿子今年多大?,我都忘记了。”弟媳妇问。

“已经十五岁了。”

“妈妈,我饿啊!” 祝康又叫起来。

“你看,弟妹,我真糊涂了,光顾说话,忘记做饭了。” 说完,嫂子便起身去刷锅做饭。

四弟心想,难怪嫂子变老了,头发花白了,心情不畅, 生活不好,如何能有好身体。他本来想投靠大哥找点事干干,养家糊口,谁知大哥不在,如何是好?想到此,眉头锁得更紧了。

    大嫂把饭做好,招呼大家吃饭。

    饭是高粱米和玉米粉煮的稀粥。嫂子把饭盛好,放在一张木板桌上。让大家坐下用餐。

这时嫂子才想起问两个孩子年龄、小名。

四弟说:“大的叫祝安,七岁了。小的叫祝康,五岁了。”

    “祝安,祝康,快叫大妈,这就是你大伯父家啊! ”四娘连忙交待两个儿子。

两个孩子听妈妈这么一说,连忙“大妈 ,大妈”的 喊着。大伯父离家的时候,他们还小,那时小祝康才一岁。所以两个孩子对大伯大妈一点印象都没有。但听说是大伯父家,也就自然感到亲切起来,毕竟有血缘关系。

天黑了,大伯家儿子祝雄才回到家来。进了门,见家里来了这么多人,十分惊奇。

母亲连忙向他介绍说:“这是你老家的四爷四娘,这两个孩子是你的弟弟。”

祝雄仔细一瞧,还记得四爷四娘的模样,连忙打了招呼,又拉过两个小弟弟看一看,两个弟弟有些怯生,挣开了。

“不要怕,我们是兄弟呢!” 祝雄说着,还想去拉小弟,但小弟躲到母亲后面去了。

大妈要去给儿子做饭,儿子说不用了,在船上吃过 了。

祝雄问明四爷四娘来的原因,便对他们说:

“我看你们就在这里住下吧,爸爸又不在家。有你们在,我们也有一些依靠,胆子也大些。”

“不行啊,本来想到这里找点事干,混个生活。可是现在你爸又不在。你娘俩的生活也很艰难。我们怎能再负累你们母子俩人。” 四爷为难地说。

“这倒没有什么为难的。明天我给你打听打听,看有没有渔船需要雇人的。只要有事干,就能有碗饭吃。”祝雄很有信心地说。

四爷看着这个侄儿,虽然只有十五岁,但个子快有他爸爸高了,而且看出比较精明,有主见。

“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们家的主人,前天还说要找一个会做饭的妇女到家帮厨,四娘你要想干的话,我明天替你问问,怎么样?”

四娘一听,心中一亮,觉得绝望中又出现了希望。便连忙说:“大嫂,只要能混口饭吃,干什么都行。”

“不过要丑话说在前面,我们家还有两个孩子要吃要喝,所以每个月还要给点工钱,才能给他们干。” 四爷提醒说。

“那是自然的,我明天和他们先谈谈。” 大妈说。

    “如果能这样就更好了。我想这里比老家要好些,起码现在还没有饿死人的,所以你们就不要回去了。” 侄子说。

四爷想这样安排也好。真的要回去,不光现在生活无着落,而且让大嫂,侄子在这个地方也不放心。

钦龙见大哥家房子本来就小,现在忽然增加了四口 人,就更挤了。现在既然决定暂住下来,就得想办法搞个住所。他和大嫂商量如何办 。

大嫂说:“要么,你就学我们家这样,先盖个山门草房。我们家门前有个苇子草堆,草是现成的,不用买,找几根木棒,支个架子,盖上苇子和茅草就行了。”

钦龙往门外望一望,果然有个大草垛子。便问:“哪里弄来这么多的草啊?”

“这是你大哥和祝雄爷儿俩去年从湖边砍来的,花了三个月时间呢!”

“没人管,可以随便砍吗?”  钦龙问。

“这些草多得很,没有主的。只要肯费力气就行了。所以在这里有个好处,烧柴草不用愁。” 大嫂说到这里,似乎很满意。

四爷四娘见目前有这样的条件,便动起手来盖房

子。祝雄见了,说要留下来帮忙。

    四爷说∶“你还去帮船家捕鱼吧,不要被主人说。”

大妈也说∶“你上工去吧,我在家帮忙。”

说完她便找来了几根木棒,又到邻居家借了几根长的,便同钦龙两口子盖起屋来。仅仅忙了一天,简易的草屋便盖好了。

虽然兄长未寻得;却有亲人相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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