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色彩,以厚重斑斓的温暖,鋪墊着严冷肅殺的寒冬的到来。
其实不必等到寒冬,韩国首尔几百個家庭,他們的生活已進入寒冬,甚至不是寒冬,是掉入了冰窟窿,或許一輩子都走不出徹骨的寒意,因爲他們的兒子或女兒,在十分年轻的时候,毫无防备地在喧闹欢乐的人群中生生死去或負伤了。
我经历过类似的場景,接近死亡边緣,所幸沒有死。
在六、七岁刚上小学的年纪,我的父親不知道通过何種渠道,得知二十里外的縣城,將放映动画片“齐天大圣”,免費让學生進場。他其實對兒童教育所知極少,這從他以後對我的言传身教中可以得知。那次他却热心地去找了村里的老師,建议安排学生去看这场电影,說这种沒有少年宮、動物園、電影院、看一场电影得等一年半载的地方,孩子们的见识就是坐井观天。
村里备了兩部拖拉机,拉了二十來个人去县里。電影在露天體育館放映,全场铺满了席地而坐的人。电影一结束,燈光從高聳的水泥柱子上照下來,幽暗的天空白慘慘地亮得虛假。我正在胡想玉皇大帝尖而细长的指甲,突然人群就涌动起来,压迫过来。我陷在看不见缝隙的大人们的腰间,被强大的力量拽过去又推回来,身体不由自主地随人流游动,脚开始踏不着地,渐渐感到呼吸不顺畅了,并听到有人在哭,有人在叫。忽然我跌倒了,后面的人继续压上来,有人倒在我身上,身体像被压在大山下面,开始呼吸困难。我无力地恐惧着,没想到死亡,其实死亡已经在身边了。一只救命的手,那么粗鲁有力,把我攥了起来。我想不到去看看是谁,也看不见是谁,站起来后,只知道死死抓住旁边人的衣服,一边哭叫。人群一点一点松散开了,吸进鼻子的空气开始清爽了,身边忽然又空阔起来。我呆呆的站着,不知身在何处,然后看到了几个同来的小朋友,他们都脸色惨白,失魂落魄的样子。一路坐拖拉机回村,好像没人说什么话,大概都惊魂未定,懵得厉害。
以后几十年间,凡听到人群踩踏事故,那次电影散场的混乱就会清晰地回到眼前,重温类似没顶的恐惧。麦加朝圣屡发事故,外滩陈毅广场事故,这次梨泰院事故,以后自然还会发生类似的事故。生命的长成,二十年不算多;生命的消逝,只消几分钟。古人有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然而生命的宝贵,于任何一个人,不会因身份而有差别,所以这“坐不垂堂”,应该是人人都需有的意识。幼年无知,父母有教导的责任;成人之后,自己的生命自己负责。比如险地自拍,博人眼球,呈一时刺激,和失丧生命相比,孰重孰轻,不言自明;鲁莽驾驶,祸害人人明了,却为何无日无之?再如这鬼节狂欢,在如此狭窄的街道,涌入大量人流,难道没有一点警觉?
人的一生,常常有些无法解释的际遇,很多非自己能够计划掌控。即便认为万无一失的事,也会发生意想不到的结局。号称永不沉没的泰坦尼克豪华邮轮,首航就沉没。有人说这是上帝的计划,让骄傲的人类想想,你的狂傲从何而来?梨泰院事故中丧失的生命,又能让人思想什么?我只觉得世间有些可防或不可防的“意外”,明明的让人看见,触目惊心,就该让人警觉,从而有所改变,有所得益。尤其看到生命转瞬即逝的脆弱,岂能不让人思之而心惊,又让人思之而感恩?我和远方求学的儿子视频时,提到梨泰院的悲剧,他的室友就是韩国人,说very sad。我说:如果常识让你对该不该做一件事情心有疑惑,你就必须要谨慎,细心聆听内在的声音。上帝给你生命,身体就是圣灵的殿;上帝的荣光,在你的身体和生命中体现出来而让世人看见,所以,好好照顾身体,珍惜生命,是你的责任。
须知平安是一生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