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ia和Chris携手离去的背影，毫不留情地灼烧着郁邱的双眼。他仰面朝天地瘫在沙发上，看天花板上光怪陆离的灯影，大屏幕上还不断播放着音乐和一个个温情的画面，他忽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失败过。
就这样失去皮皮鲁了？怎么搞的啊？从来没被人这么狠地闪了一下啊。
“郁总！您怎么在这儿呢？”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将郁邱唤醒。那是刚才和客户应酬认识的客户的小秘书。
“嗯，走错房间啦。睡一会儿。”郁邱抬起手臂盖在脑门儿上。
那个身材曼妙、一头秀发的女孩伸手去拉郁邱：“回去吧，大家都等着您呢。”
郁邱一把推开了她，说：“别碰我！从今往后，谁都别碰我。我要......要他妈洁身自好了。都不许碰我。Don't touch me！懂吗？”
开飞机的？不就是个开飞机的吗？不就个子高一点儿眼睛大一点儿吗？有啥了不起的？还有，就是英文好一点儿，外语肯定不及格啊，他中文一定没咱的英文好。不要被敌人的气势给吓死。郁邱想着就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把站在旁边的女孩子给吓得倒退一步。
“你先回去吧，我有个重要的电话要打。等会儿我自己过去。”郁邱把那个小秘书给支走了，关上音乐，关上门。他在沙发上坐下来，甩了甩头，拿出电话拨了个号码，脸上堆起来温暖的笑意。
姥姥和夏露吃过晚饭，一起在厨房里收拾。看着窗台上一溜儿多肉植物，姥姥开心地问：“你现在开始对这个感兴趣啦？挺好的。这玩意儿好像挺好养活的啊。”
夏露看了一眼她最近从鲜花市场收来的宝贝们，心情很是愉悦。“是挺好养活的。以前我养花儿总是出问题。爸爸比较厉害呢。”
“那可不是。你爸当年养君子兰，是咱们大院里的第一名。他培育的都送人了，要是卖的话，据说能赚好多钱呢。”
夏露心里想：当年爸爸养花，妈妈没有反对，但也不支持。总觉得一个男同志莳花弄草的，没有阳刚之气。不过大家心里都清楚，爸爸养花，是排解情绪最有效的方法。无论是工作压力，还是家庭矛盾，去一趟鲜花市场，爸爸回来就愁云飞散了。
“小雅最近怎么老往外跑啊？”姥姥问。“这大晚上了还不着家。我打电话问，她居然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让我们别等她。美国孩子都这么个样子吗？”
“妈，小雅都二十五啦，不是小孩子了。在美国，这么大的都自己独立生活了，不住家里了。”夏露笑笑说。她摘掉橡胶手套，把头发再束束紧。很久没去打理头发了，一是长得不长不短的，没了发型，二是白头发“漫山遍野”无从下手。唉，她心里叹气，不知道哪天能收拾心情，去美发。
电话想起来，姥姥放下手里的活，小跑着去接电话。
“姥姥？姥姥好！我是小邱啊。”
郁邱的声音让姥姥顿时眉开眼笑。小邱这孩子嘴甜，办事可靠，对小雅也一片真心的，没有啥让姥姥不欢喜的理由。噢，对了，除了年龄偏大了一点。不过，男同志三十几岁，正当年呢。姥姥在几秒钟之间，脑筋就兀自运转了一番。
“小邱啊，好久没见到你了。找小雅吗？她出去了。”
“姥姥，我找您。我听小雅说她妈妈睡眠不好，我正好认识一个气功大师，可以帮着她调调气理。我老爸试过，说是效果很不错的。姥姥您也可以去试试看，活血化淤，延年益寿。”
姥姥拿着电话听筒笑了起来：“小邱你怎么听着跟一个托儿似的？难得你有心，我去问问我女儿啊。谢谢你！”
“不客气！姥姥，你们祖孙三代美女开心了，我就开心了。这样吧，下周末去看看？在京郊，正好可以赏枫叶。”郁邱的嗓音里充满了蛊惑性。
“好，我做主答应啦。”姥姥放下电话，眉眼里的笑意还荡漾着。
Pia吻别了Chris，甜蜜立刻被离愁取代，在黑暗的小路上慢慢走回家，眼泪就忍不住滴落下来。她在公寓楼下的小花园里找了一张长椅坐下来，想收拾好思绪再上楼。
这半年以来妈妈的情绪起起落落，最近似乎有所好转。她自己开始有了几个学生跟她学英语，平时没事的时候就一个人去鲜花市场转转。自从送给她那盆小多肉植物，妈妈似乎着迷了，自己又跑去买了几个不同的品种，兴致勃勃地培育起来。Pia看到妈妈的进步，不由得一阵欣慰。看来，自己可以考虑回美国了。
她很看重和Chris的未来，既然答应他要试一试，那么就必须要努力地去经营，不能坐视他们的关系被距离所磨损。下个月和妈妈一起回旧金山办理护照和签证，等她把这些杂事处理好了，就和妈妈、姥姥谈一谈。Pia拿定主意，回到美国生活。
不过一想到美国已经没有自己的家了，没有自己的窝了，Pia一阵难过。物是人非啊。那边爸爸和刘巧兮应该已经在他们原来的房子里开始了新生活了吧？算一算，也许下个月刘巧兮就要生孩子了？天，Pia怎么也无法想象自己会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或者弟弟，还相差二十五岁！
Chris和机组人员一大早赶到机场，做起飞前的准备。Adam意气风发，一看就是对北京的女孩子十分满意。他拍拍Chris的肩膀说：“怎么样？这次把Pia拿下没有？”
“呃？什么叫拿下？”Chris把自己的行李箱放好，微笑着问。
“你小子别装了。又不是第一次。老飞行员啦......”
“哈哈哈。没有，没你想的那种拿下。但是很有进展。”Chris说着说着，脸上掩不住笑意。
“真没用！哎，你别说，中国姑娘真好，我都动心啦。我是说，下次来还找她，老找她，一直找她......”
“Adam，我劝你还是注意安全啊。这么大年纪了，该稳定下来了吧？”Chris和Adam在驾驶舱坐下，核对数据和当天的气候报告。
“也许吧。咱们两兄弟都娶个中国媳妇？哈哈哈！”
Chris没接话，但是心里开了锅一样滚煮着未来的可能性。真的啊？第二次婚姻这么快就来了吗？认识Pia一年多，好像是快了点，但是又不觉得突然。想到能和Pia长厢厮守，他心里一派温柔。不过也许，要好好近距离相处一段时间才能做决定吧，这也是对Pia负责任。
经过十一个小时的长途飞行，他们终于降落在旧金山国际机场。出了航站楼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空气真好。他想着等下就可以送给Mat他们在北京买的面人和风筝，脸上挂起来笑容。
出租车还在高速公路上奔驰，Chris的电话就响了。Dianna的声音传过来，让Chris觉得一股背后爬上一条凉冰冰的蛇的感觉。
“嗨，亲爱的，你回来了？我想找你谈谈。”
“喔，我还在高速上，十五分钟以后到家。什么事？”Chris冷冷地问。
“关于Mat。他说不想去学校念书了。你也知道的，太简单。我想给他做home school。学费嘛，咱们平分。我出力，请最好的私教辅导。这样他会多出来很多时间研究他感兴趣的东西。而且你要是回来，也可以和他多花时间在一起，两全其美。”
每次Dianna提议有关Mat的安排，都让Chris心里不安。他老觉得事情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你不会还让Mat在帮你做股票吧？我说过，绝对不可以。你不想因为这事儿闹到法庭上吧？你父亲是律师，你去问问他，你们这样是犯法的。”Chris决定不能和她客气。
“哎呀，你就是凡事太不灵活了。哪有那么严重。再说了，早不炒股票了。我就觉得Mat在学校吃不饱。这样吧，你不信任我，可以找我爸爸，咱们一起坐下来商量一下。怎么样？”Dianna从来没这么耐心过，让Chris更是警觉。
“那好，明天有时间吗？咱们一起谈谈。”
“明天不行，我不在家。我会去找我爸约时间的。”
放下电话，Chris觉得脑袋闷闷地疼。唉，等下去接Mat，要问问他的感受才好。在那之前，他要登陆MSN，给Pia报一个平安，告诉她，虽然飞离了她的所在地，却感到和她的心前所未有的接近。这真是一个飞行奇迹。
对Pia的感情，那些飘渺的思念和不敢正视的渴望，曾经被压缩再压缩，狠狠地嵌入心的血肉之中。可是没料到，那不是一粒硬硬的岁月的石子，却是落地生根的种子，被温暖的血液浇灌，终于破土而出，喷薄伸展，搞得他自己都措手不及。现在好了，他知道Pia愿意和他一起用一段生命来灌溉那棵幼苗。他们一定会看着它好好长大，能够经得起风雨的考验，也能够尽情享受阳光的温暖。他不由得问自己：为什么能够如此幸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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