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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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洪湖回故乡,路虽不远九惊惶。

兵荒马乱依然在,杜字声声暗夕阳。

又过了一天,四娘问大嫂:“我说那件事你问祝雄了吗?”

“问了,他不同意。”

“为什么,是嫌人家是卖鱼的吗?”四娘问,心想这臭小子还要挑肥拣瘦吗?

大嫂连忙说:“不是这个原因。他说他的事不要我管。”

“混账话。娶媳妇,不让娘管,让谁管,我问他去!”四娘有些生气。

大娘忙阻拦说:“他说事业不成不成家,你不要再问他了。”

“什么事业,不就是打渔吗?结过婚照样打渔。”

“他说自己得先买条渔船,有个像样房子,再娶媳妇。”

    “那要等到哪个猴年马月。”四娘叹口气说。

四爷四娘花了两天时间把东西收拾收拾,便准备回老家。

大嫂问:“你这房子怎么办?”

“这哪叫房子啊!就是一个草棚,卖没人要,拆没有用。扔在这里吧,哪天家里混不下去了,我再回来。”

四爷临走之前,又去拜访一下原来的船主李老板。

老板说: “前天我就听说你回来了,很高兴,正想去见你呢!今天来得正好,我们就在这船上喝几杯,就算替你接风。”

“你看,我腿残了,没有办法再帮你忙了。所以我不好意思来找你。现在我打算回老家。临走前,不来看看你,过意不去。”四爷说。

“腿残一点没关系,你要愿意的话,还在我这儿干。我知道你干事认真,为人忠厚老实,是可以信得过的人。我看你就不要回去了。”李老板挽留说。

“我还有个儿子放在老家三哥家,多年不见了,一定得回去看看。”

听四爷这么一说,老板忙问:“你那丢失的小儿子找到了吗?”

“没有,估计不在了。”四爷感伤地说。

“不要失望,如果是人贩子带走,不会伤他性命,估计被卖到哪里去了。将来总会想起家,来找你们的。不要灰心,我认为还有希望。”老板安慰说。

“但愿能这样吧。没头没脑,现在也不知到哪里找去,只好由他去了。”四爷无奈地说。

“老史,你侄子祝雄那个孩子不错。长得好,心眼好, 常帮渔民干好事,胆子大,心又细,是棵好苗子。”船老板忽然夸起祝雄来。

“是个好孩子,可是生在穷人家,就是一块金子也发不了光。”四爷哀叹道。

“不不不,金子一定有发光的时候,听说他的老板很喜欢他,还打算把闺女嫁给他呢!”李老板说。

“真的吗?会有这么好事吗?”四爷听了,一阵惊喜,但有些不相信。

“俗话说,无风不起浪,既有这样传说,就有这样影子。我知道祝雄的老板姓胡,没有儿子,只有两个闺女,能找到一个好小伙子,既当女婿,又当儿子,不更好吗?”

李老板说得很有道理,但有道理的事情不一定都能变成事实。但不管怎么说,四爷听了是高兴的。

四爷和李老板谈得很开心,便和老板在船上吃了午 饭,还喝了十几杯酒,烧得满脸通红。七、八年没喝酒了,但今天高兴,也就没有留量。

吃完饭,四爷告别老板,便回家向大嫂、四娘报告李老板讲的好消息。

大嫂听了,高兴地说:“要真有此事,就太好了。我就不愁了。”

四娘说:“要真这样,我们就不再操心,放心回家了。”

回家之前,四爷拿出三块银元,给大嫂说:“多亏你母子俩这么多年照顾我们,这几个钱给你做两件衣服。”

“不要,不要,都是一家人,你还客气什么。快收起来,你的钱都是用命换来的,我们不能要,快拿回去安家吧。祝安还等着你们呢!” 大嫂坚决不接受。

“这点钱是我在北京捡破烂积攒的,你拿着吧,我手里还有一点,放心好了,我会把家安顿好的。” 四爷说。

“嫂子你就拿着吧,我这几年卖鱼也还攒了一点, 虽不多,是弟妹一点心意。你若不拿,我们心里不会安 的。” 四娘也坚持要给。

大嫂见他们两人执意要给,便答应收下来。

四娘提议回家时还从石工堤,经高良涧、准阴、渔 沟、吴集回史家圩。

祝雄说∶“准阴住有军阀孙传芳部队,走那里不安 全。应该从高良涧,向北再沿着湖北向西北,走浪石, 向南吴集,过六塘去史家圩。这样保险,也不算弯路。”

四爷说∶“这样走也好,避开准安。”

按照预先选定的路线,四爷四娘背着破烂的行李往 家走,刚过了高良涧,就望见从准安方向开来一支军队。 夫妻俩吓得连忙下了堤坡,躲进芦苇当中,等军队过去以后,他们才又出来,避开大路,顺着堤坡,急急忙向西北走去。

到了浪石,他们见路边上躺着三个死人,满身血迹,惨不忍睹。四爷忙拉着四娘匆匆走过。下了大道,钻进庄稼地里,一路斜着向南吴集走去。过了南吴集,他们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又走了三十里路,他们才到了巴集。这时天已黑了,估计到六塘河时,已无渡船,无法过河,便只好在巴集找个小店歇脚。在店里一人吃了一碗面条,便在店里住了下来。

四爷问店家:“怎么满街黑洞洞的,一点灯光也没有?”

“年景不好,世道混乱。生意不好做,土匪骚扰,一到晚上,家家早早就关门上锁。”老板回说。

第二天早上,他们到了史渡口,等对面船划了过来, 两人便上了船,正准备掏口袋给船钱,只见摆渡的人吃惊地说:“这不是史庄上的四爷吗?你老这些年到哪里去 了?”

四爷抬头看看,不认识,忙问:“你是哪个啊?”

“我叫史维山啊!你走的时候也是坐我们家的船,那时我才十二岁,你没有在意,记不住了。现在我已二十岁了。”摆船的自我介绍。

“你爸钦海哥呢,怎么不在船上?”四爷才忽然想起这个青年是史钦海的小儿子,史大成的弟弟。

“我爸病死了,现在是我在照看这个渡口。”

四爷听了唏嘘不已,便要给船钱,史维山坚决不要。

“四爷,你不是对我打脸吗?我怎么能收你的钱呢!”说完,又问:“四爷,你身旁这个大婶是谁?”

“这是你四娘啊!”

“四娘,对不起,多年不见,不认识了。”

过了河,四爷四娘便直奔史庄,到了庄头,站在门口的张二姐见了,连忙喊:“三爷,要饭的来了。”

三爷正在院子里扫地,听说有要饭的来,心想一大早还没有到吃饭时,怎么就有要饭上门。放下扫帚,走了出来,果见两个背着破烂包袱的人向门口走来。

三爷使劲地瞅了半天,忽然惊叫一声:“天啊,这不是四弟吗?”

只见来人跌跌撞撞跑了上来,一把将三爷抱住:“哥啊,我想死你们了!”

兄弟俩抱头大哭,早惊动了屋里的人。三娘、祝善、 祝贤、大兰、小兰、祝安等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一个个跑了出来。

三娘见是四娘回来了,连忙上前一把抱住:“弟妹啊,你终于回来了。”

祝善兄妹几个见四爷四娘回来了,都高兴地跑过来, 连声叫“四爷、四娘。”

只有祝安站在门口发愣,不敢近前,他还未来得及把 “四爷四娘”和“爸爸妈妈”联系起来。

张二姐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莫名其妙,两个讨饭的怎么霎时间变成了“四爷四娘”。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真叫:

白发催人老,沧桑十数年。小儿惊不识,呆立在门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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