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陀思妥耶夫斯基(1821年10月30日—1881年1月28日)辞世142年。先摘录一段索洛维约夫1881年1月30日的一篇悼念文章:「只要社会发展的历史进程尚在继续,恶就无可避免,和恶斗争有两种权力:世俗的和精神的。世俗权力是以恶制恶,用惩罚和暴力与恶斗争,仅仅维持某种外在的社会秩序。第二种权力———精神权力,则不承认这种外在的秩序表达了绝对真理,执意通过内在的精神力量,也就是使恶不仅仅受制于外在的秩序,而是彻底臣服于善,以实现绝对真理。就像至高无上的世俗权力总是总是集中在一个人———国家元首身上,至高无上的精神权力,在每个时代一般在全体国民中、也只属于一个人,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晰地意识到人类的精神理想,比任何人都更有力地用自己的言论影响他人,这样的精神领袖,在最近一段时期便是陀思妥耶夫斯基。
只要社会的实际状况建立在不公和恶的基础上,只要善和真理还在竭力寻找实现自我的途径,这类人士的地位便不是一国之君的地位,而是往往不被承认的先知的地位。他们的一生是奋斗和受难,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一生正是这样的一生。」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一直是我取之不尽的源泉,每年过完元旦,我都会例行公事地把陀氏小说,摆在显眼的位置。翻页,享受,对话,思考。一种历久弥新的感受,几乎年年相伴。陀氏我的精神伴侣,为陀氏写祭,我与有荣焉。
说起来,我与陀思妥耶夫斯基结缘早在初中时代,那时懵懂的我,得到了一本关于世界名著和世界最著名作家介绍的书,书名早已忘记。当时我如饥似渴的阅读每一页没行字。后来我回想那段阅读时间,居然书里所有的内容都没有印象。只记得有个作家被冠以“恶毒的天才”修饰一个天才的定语是恶毒,然后再看他的作品介绍。每个名字都吸引我,群魔,罪与罚,白痴等等。这就是整整一本书给我留下的唯一记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名字,因着恶毒的天才的封号,被我牢牢的记住了。
后来知道,整个苏联时期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著作是不能销售的。这个恶毒的天才是前苏联送给他的封号。
刚刚读高中时,我辗转得到了一本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卡拉马佐夫兄弟》,这是我与陀氏的第二次结缘。记得《卡拉马佐夫兄弟》似乎没有读超过50页,就不得不放弃。那真是一种极致的折磨,当时就体会到,为什么列宁会说,读黑格尔的书是世界上最好的安眠药这句话的内涵了。当时的我只能知道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列宁。这个让后来的我非常不喜欢的人物的感觉了。这是后话了。
《卡拉马佐夫兄弟》就这样被放在我的书桌和书架显眼的位置,每一次无聊至极都想摸摸它,最后还是放弃了。就这样陀思妥耶夫斯基这个恶毒的天才被我束之高阁了。每次回想我和陀氏的初识,真的就像现象学的思考方法:“悬8搁“一样,不是不在,是视而不见。后来再有陀氏的书,也和我无关了。我与陀氏绝缘了。
我和陀氏的第三次结缘,是因为阅读舍斯托夫,这时我才发现,如果不懂陀思妥耶夫斯基,根本无法了解舍斯托夫在说些什么,他究竟要表达什么。为了和舍斯托夫可以很好的对话,我不得不思考需要补一补陀氏这个缺失的一课了。然而,我唯一一本《卡拉马佐夫兄弟》也早已不知去向了。这次结缘我下决心把陀氏小说尽量买全。
尽管这次结缘,让我开始阅读陀氏,然而还不算真正的阅读。我一面拿着舍斯托夫的「旷野呼告」,「悲剧哲学」和「理念的统治」,一面拿着与其相关的小说,开始了艰难的阅读和对话。恰恰是这次不专心阅读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专心阅读经历,让我开始进入了解陀氏的旅途中了。
真正让我进入陀氏,还是克尔凯郭尔和尼采,恰恰是存在主义的精神内涵让我真真正正的拿到了进入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钥匙。
克尔凯郭尔这位哥本哈根的牛氓,这位丹麦的苏格拉底,他的「致死的疾病」,他的「恐惧与战栗」。尼采的【善恶的彼岸』『人性,太人性的』几乎让我瞬间了解了这位有史以来,在思想界永远翘首的小说家。这是多么吊诡的事件,哲学与小说,居然就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手里结合了,而且结合的如此完美。及至对《圣经》以及东正教和天主教神学和思想的涉猎,我才在豁然发现,他——陀思妥耶夫斯基——一直就在我们身边陪伴着我们。
索洛维约夫称呼陀思妥耶夫斯基为先知,称他为神的先知。其实在索洛维约夫之后,很多人也这样看待陀思妥耶夫斯基。鲁迅称呼他为“人类灵魂伟大的审问者”。一点也不为过。他拷问善,拷问恶,拷问痛苦,拷问道德,拷问信仰,拷问宗教,拷问人类社会一切可拷问的关键性问题。
以此为祭,纪念我与陀思妥耶夫斯基从结缘到对话的美妙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