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瑾沐篇(22):山雨欲来

【本文以战国为依托,架空历史,虚构朝代。一切皆为杜撰,请勿较真儿。】

屈童的眼睛是那种又大又亮的,在男孩子中并不多见。他的面孔上半部分完美的继承了林玉琴的秀丽,而鼻子以下越来越多地向屈有菊靠拢,不拘一格的棱角分明着。这让他有一种矛盾的,拧巴的美感,这份既尖锐又柔媚的美丽在烛光中散发着青涩而纯真的诱惑。

熊鲤望着少年眼中摇曳的烛光,不得不承认,这种诱惑对于自己实在是太致命了。以至于他自己都能闻得到,欲望一点一点溢出来,在空气里凝结成珠的芬芳和甜美。

目光在空中相逢,一旦交接便有如两条小蛇似的紧紧纠缠在一处。短兵相接之后,熊鲤心虚地败下阵来。

“算了,你还是去成婴那屋吧,” 熊鲤吸了吸鼻子,干巴巴地说。

屈童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失望。不过那只是一瞬间,很快,就好像林间蹦蹦跳跳的小鹿一样又欢快起来。他把书桌上熊鲤阅读过的几份竹简卷起来系好,尚且未干的笔砚在屋外水池里洗净,这才满意地在身上抹了抹手,回过头来炯炯地看着熊鲤。

熊鲤自小生长在王室,沐浴更衣常年有人服侍自不必说,还要应付父王熊瑾沐时不时的突然袭击,这些年更是年纪轻轻就独自在外应付国家大事。这番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洗刷,让他早已对“羞耻感”这件事没什么感觉了。

这会儿,在屈童的注视下,丧失了羞耻感的熊鲤竟然感到了一丝不适。他面上微微一红:“怎么,你有话要说?”

屈童眼里亮晶晶的,目光滑过他光洁的额头,英挺的鼻梁,和硬朗的下颌,舔了舔嘴唇有些迟疑地问:“我,能不能亲你一下?”

“小妖孽!” 熊鲤心道,深吸了口气,微微点了点头。

屈童一个箭步上前,轻轻的踮起脚尖,一手揽住熊鲤的腰,顺利地攀上了他的唇。

熊鲤在 “妖孽” 少年的攻势之下,头晕目眩,两腿一软跌坐在了少康专门搬来让他养病的软藤躺椅之上。而那少年竟好像长在了他唇上一样,顺势扑倒了下来,舒舒服服地趴在他身上,十分认真投入地吻着。

熊鲤一只胳膊摔麻了,另一只被屈童按住动弹不得。只觉得自己就好像是宴席上的一道甜品,正在被人小心翼翼又毫不留情的大快朵颐。一言难尽之中,忽地身上那人不安分起来,雨点般的吻越来越急促地落在他的耳垂和颈间,一只手竟然摸摸索索的向他中衣里面探去。“你住手!” 他低声喝道,一边努力想要翻身坐起。

“怎么,你不喜欢我这样对你么?” 屈童轻抚在他腰际的手停了下来,但并没有要从他身上下来的意思。

熊鲤挣了挣,悲催地发现,竟完全不是屈童的对手。无奈之下,只好转移策略试图动之以理:“说好的亲一下呢,你这都几下儿了?” 屈童并不答话,满眼含笑地看住他,仿佛在戏谑地说:伯龙,怎么恁的小气?

煎熬之中,一张脸热乎乎的凑了上来,屈童喃喃地俯在耳边道,“殿下,我喜欢你,从你在花田时就喜欢,现在更喜欢。我这辈子只喜欢你一个人,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你在越国十年我就陪你十年,你……”

熊鲤先是被他这声“殿下”杀了个措手不及——两人之间很久没有用过这么正式的称谓了,春情欢爱,被这 “殿下” 叫的一瞬间无比正式起来。紧接着的一句 “十年” 好像一根利箭正中他珍情重谊的心窝,让他本来就不怎么坚定的心意软了下来,蹙了蹙眉道:“想做什么就做吧,那么多话干什么?”

 

第二天早上成婴特别懂事地晚了半个时辰来伺候熊鲤起身,来到门口时被屈童皮笑肉不笑地拦住,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放他进去。

只见公子身着月牙白的中衣端坐桌前,一头瀑布似的青丝在屈童手里任他摆布。屈童手里一把牛角梳篦上下翻飞着,成婴的一颗心就好像落到了篦齿之上,随着屈童的一起一落而提心吊胆。忽地熊鲤脸色一变,眉头皱了起来。成婴一看就知道——这是被扯疼了,疼得还不轻。

正准备上前,屈童一眼瞪了过来:“成婴,你这是担心我对伯龙照顾不周么?”

成婴被屈童的大嗓门儿吓了一跳,就见熊鲤冲他暗地里摆了摆手,意思是要顺着毛捋。

熊鲤其实自己也不习惯 —— 睡了一晚,自己还是被折腾得骨头快散了架的那一个,屈童突然就蹬鼻子上眼了。不但一会儿就要亲一口抱一下粘得不成话,还非得和成婴抢活儿干,干的不怎么样不说,还非得表扬他才行,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态。

熊鲤见 “小白果” 满脸委屈,只好模棱两可的打岔:“成婴,梳头更衣有又贞在就可以了。你去师叔那里问问,我们今天就要下山了,看他要不要和我们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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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康此时正在郭太后的琼瑶殿里。

昨夜宫中送信上山,说是太后急召,痛风病又犯了,少康连夜就下了山。

此时他抬眼望去,面前这个已经有了五十多个春秋的女人,看上去依旧姣妍艳丽,眼角的几缕纹路,小腹上恰到好处的一点凸起,都让她仿佛一朵经历了风雨,傲立枝头的牡丹,浑身上下散发着熟透了的,带着几分威仪的女人的魅力。

对着横陈眼前的垂手可得的动人肉体,少康的心里充满了敬畏,他十分清楚:如果这世上有一个女人将情爱和政事分得一清二楚,那么她一定姓郭。别看自己现在深得宠爱,有朝一日倘若触碰到了她的逆鳞,一定会被像只臭虫似的碾死扔掉,毫不手软。

“少康啊,” 躺椅上的女人口气软糯糯的,滑若无骨,“我听说,无忌的饭量越来越小了,每天吃的和小鸟一样多。他那么高大的一个男人,管理国家每日那么多的糟心事,瘦成这副样子,只怕不是什么好事呢。”

越王姒无忌的痼疾爆发的越来越频繁,这在宫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他高大的身材骤然暴瘦,好像一只精力旺盛的黑豹,突然脱了相,仿佛一夜间苍老了十岁,才三十多岁的人看上去竟然已经有了垂垂暮气。

少康当然明白,郭太后这是担心无忌阳寿将尽,他膝下无子,而丽妃还要再过几个月才足月。如果王位旁落到了和她不对付的公子子枫、公子子龙手里,那么她郭氏一族的式微只怕是指日可待了。

少康微微一笑,故意并不说破:“太后言重了。我几日前遇见陛下时,见他人虽瘦,但是精神很好。我听陈禄说,楚国进贡的蜜饯果子,陛下吃着很好,饭虽然吃得不多,可是有多进了些蔬果。”

“哦,” 郭太后的眼波媚哒哒地瞟了过来,“什么蜜饯果子,说得好像人参果一样,怎么不也上点儿来给我尝尝,弄不好老婆子我也延年益寿了。

“少康啊,你就知道拣些好听的说给我听。我知道你孝顺,怕我添堵,可是这都什么时候了,再不准备准备,只怕是祸事就要到了。

“我知道你是会法术的,你可知道有什么法子,能保证无忌平平安安的,把这王位传到我孙子手里?”

少康闻言,心中一凛:郭太后这是把熊鲤施法给她托的梦当真了,以为丽妃腹中胎儿端坐九蛇大鼎,日后将问鼎中原,光宗耀祖呢。向天借命这样倒行逆施的禁术,且不说有多难施行,就算真的成功了,黑白颠倒,逆天而为,其反噬力之强大和破坏力之难以预见都是他无法想象,也不愿意去想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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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稽城北,公子子龙的府邸。

并不宽敞的前院议事厅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一个年约二十七八的年轻公子,在一群年长他几十岁的老朽之间温文尔雅地穿梭着,有一份与他年龄不相称的气定神闲、游刃有余。这人和越王无忌一般高大,有着同样微卷的鬓角,只是无忌凶悍雄壮,而屋里这人儒雅俊朗。如果说全盛时期的无忌是一只机敏贪婪的黑豹,那么这年轻公子更像是一头优雅的麋鹿 —— 他,正是郭太后的心病,越王无忌同父异母的弟弟,公子子龙。

今晚这议事厅里有一半是子龙的娘家人,吴氏。

吴氏一族在越国原本是和郭氏势均力敌的大族,然而郭氏强硬,尤其是伙同无忌逼退了老越王之后,越发的变本加厉,气焰嚣张,把朝中几个有实权的位子都划拉进给了郭氏和其党羽不算,就连从楚国手里夺下来的江南城池,也悄没声儿的成了郭氏族人的封地。这,就让人意难平了 —— 十年前那场越楚大战,越国几个望族,谁家没流过血白发人送过黑发人呢?

“公子!” 一个满头银发的瘦老头儿率先出列,颤颤悠悠的对子龙行了个大礼道,“郭氏和无忌逼退老王,他二人一个失了妇德,一个失了子德。如今天意震怒,让无忌病入膏肓,这正是天意要拨乱反正。我等愿顺应天意,奉公子为王,重振朝纲。”

屋里顿时开了锅似的,不少人附和着,“对,我们愿意追随公子”。

公子子龙忙不迭地将瘦老头搀起,温声道:“伯父请起,伯父错爱了。当今陛下虽身体有恙,但依然是春秋鼎盛之年。就算有何差错,也应由他王儿即位,到时我必携手太王太后,尽力辅佐新帝,以保我越国国运昌盛,千秋不败。”

“子龙此言差矣,” 一群老朽之中走出个膀大腰圆,声如洪钟的年轻人来。这人一身武将打扮,腰间金钩之上挂着一把镶金嵌玉的长剑,正是常年驻守越国西南边陲,因为死守黔中,抗秦有功,前来会稽受赏的公子子枫。

公子子枫大步流星地走到子龙面前,朗声道:“子龙,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返回会稽途中走到会阴山山坳里遇到一队响马,幸亏当时兄弟们警醒,且有本地义士相助这才侥幸逃出命来。后来捉到一人,供出来竟是郭氏买通的刺客。我带领将士浴血杀敌,郭氏却量小不能容人,着实让人寒心。此等毒妇,绝不可留着她继续祸害朝纲。”

他此言一出,下面一片哗然。有人激愤地喊道,“我等愿追随公子,除掉郭氏那个毒妇”。

公子子龙沉默了片刻,向子枫和众人拱手道:“大家稍安勿躁。王兄宠妃丽妃是楚国进奉的美人,倘若我废了她儿子,必定会引起楚国的不满。只怕那时会战火再起啊。”

“公子不必多虑,” 就见人群中走出一个其貌不扬的微胖文官。这人四十来岁,白面无须,细长的眼睛底下长着两坨不容忽视的眼袋,好像一只白白净净的树袋熊。

“子蒿!” 公子子龙一见他马上亲热地把他拉到身边,“还请子蒿直言。”

这只白白净净的树袋熊正是越王无忌身边的红人,会稽郡郡尹文鹿。

文鹿向在座众人和子枫子龙微微一揖,道:“诸位皆知,我乃楚国江南人士,我与楚国质子熊鲤亲厚,想来也不是什么秘密,”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屋里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文鹿胸有成竹地接着说:“楚国最在意的,其实是和越国的盟约。我愿替公子与楚国交涉,公子只要保证不伤了丽妃和其子,并且许诺越楚攻守同盟不变,答应开通越楚商贸往来,我可确保公子十年之内江北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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