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澳散记 (增订本) :第十三章:老万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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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澳散记

(增订本)

 

徐家祯

 

第十三章

 

忆老万

 

(下)

 

 

          (接上文)月中一个大雨倾盆下午钟医准备去看望 老万一次。我试试,看他有人。

          老万接,声音跟以前一洪亮清楚、兴高采烈。他我们去,还说想我为他一点乐,因为他了一音响激光唱片和。我他想听什么,他说:

          “随你,但我我再布鲁赫苏格兰幻, 我很喜欢首曲子。年前的我留在了,来。 ...... 另,我也想听柴可夫斯基的《悲怆》、的《命运》, 其......最好悲一点的子。

          我听了有点。看来,不老万如何乐定,总还是不 不自惆怅的。

          等雨稍,已近黄昏。我了一张格林悲怆激光唱片跟钟医生开车。那首曲子的二乐意我在《东笔》专介绍过。

          车到他的家门已经。老万有想到我们那 么快会去,有点。他当时正毛毯躺沙发上,只开着一盏落,十分幽暗。老万脸已不再黄黑,只是 十分使的是,只有几不见,他却已到如此地:  颧高高出,眼深深凹陷;  因为脸上的去了,于是嘴巴得如此之大,嘴角到耳朵,嘴唇包不牙 齿,我似乎看到了一个骷髅。我想:这不是。但是,在脸 上,我还得装出欢快

          在抵老万家前,钟医我并不起老万的绝 症,但是我们想那次访问可能十分,气一定十分悲 观低沉。但是,出,那次谈话子却始终高

          我们进候他近的健康状况。他说:

          “我现在: 不去上还是给我。我就在家里听听音乐、看看书报。们看,有那么多报、杂志。他点了点沙 发前的一又接着说:

          “我有时还去大学走走,但大分时在家。我还在写篇论文,我想他们建议研究了一,他有点动地说:

          “系里的人不来看望我,还来。......,多的人们 哪!

          关于他的健康状况,他说近他食欲得也不还去,自

          突然,他,说:

          “想想自的一生,我也:  从上大学毕业时到报到财产只是包。现在,国外买子、汽 车; 国有了,分到的公。还有么不呢? 再 说,我有最好子,最好一的遗憾儿未能 ,也还

          说着,他让太太拿簿来,给我们看他的公子。

          我拿唱片让,他十分高兴,从沙发来去弄新音响, 还出一盘旧空白翻录下来。从唱片,他勃勃 音响价格来; 从香港价格,他又谈起九年后香港如何; 从时新闻,他说看到我在《报》上开的 《西窗漫》专后一篇〈主人〉。那时,我自未 收到那报》,不知文已见报,于是他要来浏览了一

          老万说,他很喜欢我的这篇文章,因为很说明。于是他 起他在澳些中国学生的为感到羞耻,因为正如我那篇文章中所写的,他感到自是中国人中的一分子,不自己与  中国连在一起。

          这是老万对我文章的后评论,然那时我并不知。看他那 ,后来坐了起来,高论、足蹈在身。他的太太静静地坐在边,。我很为老万的 精神态感到高兴。我想到有些人因为有振足的精神所以战胜癌想老万也一定能延。于是在告时还时时提“音,说要到他家中去,但他很了。

          老万交给我四盘空白带,要我录音乐。我知老万来日不多, 当夜录了他要的几,我还·的《四首歌柴可夫斯基琴三《纪念一大的艺术家》。 这首曲子我“沙介绍过。录好之后薛送去。那 时老老万的,我告诉他,只连连去。老一定得我这次办有点常。但幸亏薛被得在三天后就去了,可能老万在生后几不到我为他呢!

          那晚我们告时,老万妇送我们到,在光下,老万口向我们,直到我们的汽车动。我们答应带音乐去看 望他。在我们心里,我们也确实相一定还有机再见老万几面, 因为即使真象医说他只半年,就他的精神态来看,我们也个月。然而有想到,不久老万的情 竟会急转,那的分是我们老万的!

          老万病急速可能跟有关。钟医太太后来告诉我: 老万出要医院打进中,癌细医院研究望不大,但还有可行,于是意了他的方案。动了几次手术后,癌细动得到 了抑制了大大大退,于是急转了。所以,如不采这个可能老万的能 支半年;  而采了这不是,就是。不过,要是我了老万,也是会选的。要我,不如早死!

          听说,后来老万在医院中确了不少。老后一去看过老万,说他几一直醉药的半中。老说 看了使他十分过。但老万自常乐,说:  “最好医院... ...少还活五!  边说还边

          在最后几,老万连大、小便了。护士要他在 ,他一定不,说也要!  他坚持要他太 太他去,不要护士帮助

          老万知道已经,而且不久于人时,他不想多见朋 友,因为他说:  不想病容人的记一个不印象

          老万实在是。我:  他们往往想的中,去塑造出一个高的象和大、来,然后自地去近这一想的。这的一人,留给人的总是、乐印象,但就他们自,却一定是十分的。

          自从六月中去看过老万后,钟医我一直想再去,钟医至打问医院能见他。但我们的,始终同都有的。再说,我们老万会马上就去。在我去墨尔本开前,我们还好回来后一定去一次。知我从墨市 来的当天下午,老就来说,前一上老万已离我们而去了。

          我连忙老万太太,并葬礼。万太太了。告诉了我老万的后说:

          “老万终前出不要遗体,不要葬礼,不要棺木遗体 灰撒。但有人有不建议,去说了老万。老万后说:‘随便!’

          我不知道老万的定是多少了我《东笔》中〈如我知......〉一文所提出的我点的。不么因使老万出那个定的,我十分。我始终认为人后的仪式来说是多的,因而也是的。有的时候,甚至变成人,让别人再去一次了。

          老万是个聪明人。如他九然有知,看了别人的那一,不知会有何感想呢! (全文完)

                                                     一九九一年八月二十二日稿
                                                     一九九一年八月二十日定稿
                                                     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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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橫河橋' 的评论 : 谢谢你的欣赏!记错名字没关系。
橫河橋 发表评论于
回复 'Ohjuice' 的评论 : 對對對,不好意思我又寫錯了。您的三篇《回忆英国勃朗蒂姐妹故居之旅》三篇,好看:)
Ohjuice 发表评论于
回复 '橫河橋' 的评论 : 应该是在维也纳寻找舒伯特那篇吧?勃朗蒂(不是伦勃朗)三姐妹我只去了故居。荒原也在故居。
橫河橋 发表评论于
回复 'Ohjuice' 的评论 : 謝謝徐先生詳細回覆和解釋 您是說對了,不一樣,請一位作者來談書,是作者在,而文學沙龍一般都是讀者。但如果沒有讀過討論的書,只能變聽眾,因為僅僅主持人一個人講,有點講座意思了。估計現在讀者和作者的互動,或讀者們對一本書的看法,不少移到網上去了。您提到追隨D.H.Lawrence的書,聽起來很有意思,讓我想起《山居續憶》裡,您有篇尋找倫勃朗妹妹故居的文章,也很好看。
Ohjuice 发表评论于
回复 '橫河橋' 的评论 : 应该不一样。文学沙龙的活动可能都是读者,没有作者。可以同时讨论一本书。有一个中心发言,然后大家提问或发表看法。前提是,参与者都要看过这本书,否则,就无法参与。当然,也可以请一位作家来参加,大家谈对这个作家作品的看法,或向作家提问。反正形式可以很多种,但前提都一样:要事先有准备,否则无法参与。这就是举办文学沙龙的难点。南澳曾经组织过一个“华文作家协会”,该协会曾举办过一次活动:由我主讲台湾出版的一本书,作者记的是在英国顺着D.H.Lawrence的足迹去追寻Lawrencede的生活轨迹的事情。但是参加者基本上都没有看过D.H.Lawrence的书,所以,我主讲之后也就不了了之,讨论不起来。效果不佳。以后就再也没有举办过类似的活动了。
橫河橋 发表评论于
回复 'Ohjuice' 的评论 : 這倒是。文學沙龍,好像更難一些。可能目前書店舉辦的一本書作者和讀者的見面會有點類似。不過也只是類似而已。
Ohjuice 发表评论于
回复 '橫河橋' 的评论:很可惜,“文学沙龙”没有开展起来。老万去世是主要原因,而怎么举办则是更主要的原因。“文学沙龙”需要大家都读同一部书,才可以开展讨论。那是需要参与者人人要做“回家作业”、准备工作的。不像音乐沙龙,可以当场放音乐给大家听,然后讨论,比较容易。我没有举办“文学沙龙”的经验,无法介绍,很可惜。
Ohjuice 发表评论于
回复 'Deana' 的评论 : 无神论者,西方从希腊罗马时期就有,中国从春秋时期也有。当然,共产党宣传宗教是迷信,使大部分中国人不相信宗教,这是事实。但共产党统治中国之前,中国也不是人人信教。五四新文化运动时,就已经破除了很多中国人心中的宗教观。要信宗教的人尽可以虔诚地去信;不信宗教的人,也可以认为宗教是迷信,是荒谬,是不科学。谁都说服不了谁的,因为有没有上帝本来是无法证明的事情。所以,洗脑之前和之后有很多人本来就已经破除迷信了;而洗脑之前和之后,照样相信宗教的人也多得很。我写的朱孔阳三位太太都是虔诚的宗教徒。第二位甚至因而进出监狱,她照信,并没有受洗脑的影响,这就是很好的例子。
橫河橋 发表评论于
回复 'Ohjuice' 的评论 : 這樣純粹的音樂、文學沙龍,從形式到內容,都有古典傳統純粹的意義,主持人到參加者,都很包容和熱情。很嚮往。
Deana 发表评论于
个人认为,与洗脑有些关系。如果不是从小被灌输"宗教是麻痺人民的精神鸦片"等,使中国绝大多数人都是无神论者。刚出国时,为了锻练听力,去过教堂听佈道,同去的大陆人都会笑,而台湾人则不会,亚洲人里韩国人最认真虔诚。从不同社会制度国家出来的人是不同的。
Ohjuice 发表评论于
回复 'Deana' 的评论 : 信不信宗教与洗不洗脑无关。从古到今,古今中外,都有无数无神论者,也有无数有神论者。你说信宗教要有“慧根”,当然可以这么说。实际上,信与不信,就看你自己。我已经在前面说过:宗教是个敏感而复杂的问题,不是三言两语能讨论清楚的。至于我,我的不信,只是我个人的观点,从不希望强加到别人头上去。这就是我的宗教观的最简单的概括。
Deana 发表评论于
除了没有从小被洗脑,信仰宗教还是要有慧根的,太理智的人信不了。真正相信的常常有家庭传统,真信的是幸福的!面对死亡,没有恐惧是神不是人。如不少居住海外的同时代人一样,老万最后寻求宗教帮助,以求心灵的安宁,为他庆幸!
Ohjuice 发表评论于
回复 '橫河橋' 的评论 : 老万要是不那么早就去世,我们南澳一定还有一个华人的文学沙龙可以记载。可惜,只在老万家举办了一次他缺席的“文学沙龙”成立活动,就此夭折了。
Ohjuice 发表评论于
回复 '橫河橋' 的评论 : 老万的确是一个可以当做朋友信任的好人,可惜天不假年,让我很早就失去了一个诚挚的好朋友。
Ohjuice 发表评论于
回复 'Deana' 的评论 : 宗教是个敏感而复杂的问题,我在《南澳散记(增订本)》的第30和31章中专门谈到我的宗教观。我不信宗教,但我尊敬别人的信仰。要是一个人真的相信上帝,那么,我相信,他真的可以用信仰来得到安慰。否则,要是并不真的相信,而是“希望有个上帝”,只是为了得到一种安慰而这么做,那么,他是否会真的会得到安慰,我有点怀疑。我猜,老万最后参加教会活动,一则是作为一种社交活动,二则,大概也只是想追求一种灵魂和肉体上的安慰吧。是否真的信了上帝,我有点怀疑。
橫河橋 发表评论于
老萬真誠又堅強。他說有好妻兒一生很值,其實他還有如您這樣深情的好友在紀念,也是很值。雖死猶生。
Deana 发表评论于
你对死的观点是理智的,有道理的。说到底,悼念死者的一切仪式,除了寄托哀思,也就是给生者看的。在中国受的教育都是无神论者,刚出国时看到那些传教的,觉得可笑,牧师利用老万葬礼传教,使你反感,我很理解。也许是人到老年,我现在对那些传教的倒不怎么反感了,还在考虑是否也去教堂体验一下?因为我希望真的有天堂,"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
Ohjuice 发表评论于
回复 'Deana' 的评论 : 谢谢你的看法!非常感谢你的直言!其实,这段话是针对老万那天的葬礼而言的。那个葬礼让我非常反感,因为牧师利用老万的葬礼做了一场宗教宣传,我可以肯定,这并非老万的初衷,但是,作为已死者,他是毫无发言权和否决权的。但是,我也同意你的看法,的确,很多葬礼是因为活着的亲友想要表达对于死者的哀思,虽然对于死者而言,还是一样的‘多余“,但是对于活人,那是”必要的“。我完全同意。不过,你也不能否认,很多葬礼正是活人再一次借用死人的遗体,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做自己想做的宣传罢了。我考虑了一下,把这段话稍微改了一下,希望你能同意,或者,也欢迎你进一步的意见。
Deana 发表评论于
"把…尸体借给活人再去利用一次罢了",这样说有些寡情了。我想我们的年纪应该有多次的告别至亲好友的经历了,人是感情动物(女性更甚),永别亲友时,我从来不觉得一些通常的仪式是完全多余的,仪式表达对逝者的感念不舍是人之常情,也是对生命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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