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沉眠的“北極熊”
第十五节：
崔哲珠进到苏维埃东方大学学习，朝鲜籍共产党员在苏联活动的“建设同志社”组织骨干成员，很快就找到了她。“建设同志社”的成员，在苏俄多是中共党员的身份，也有少数人是苏共党员的身份。但对苏共和中共都是严格保密的，对自己的朝鲜同胞党员，更是讳莫如深。特别是苏共党员身份的成员，更是类似有“打入”了苏共组织般的神秘。
朝鲜共产党虽然被解散，分落在苏共和中共的阵营，但是这种分落首先就形成了俩大阵营，打入各自阵营中还有不同的派系和分枝。都是在为将来回到朝鲜，掌握革命领导权在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阵营中的打入和渗透，也是步步惊心的。就如“建设同志社”在苏俄的存在和活动，都是冒着极大的风险，这种党内有党的分裂主义，无论苏共和中共，都是绝对不会漠视和容忍的，被惩治个尸骨无存，不是什么不可思议。崔哲珠还是义无反顾的又秘密的加入了“建设同志社”，为朝鲜独立何惜粉身碎骨。
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只知道崔哲珠是奉共产国际的命令潜入满洲，并不知道她的具体任务，共产国际远东局也只含糊告知：去长春执行共产国际远东局的高度秘密任务。出于安全的考虑，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为了以行动更好的支持共产国际远东局，照例为她制定了安全路线和通道，以期能努力并不折不扣的尽到下属支部的责任和义务。
波波洛萨夫和爱莎谢维莲娜受院方指令，出面干预与中共交涉并拒绝提供的线路。远东边疆军区情报部秉承第四局的命令，必须避开满洲省委，直接控制“北极熊”。
这就需要崔哲珠离开苏联后，尽量不与中共满洲省委发生任何交集，迫于波波洛萨夫和爱莎谢维莲娜的压力和抗议，中共共产国际代表团同意了崔哲珠自己提出的绕道汉城去日本，再转道旅顺回国的方案。其实不过是因为崔哲珠在东方大学，名义还接受中共的领导，共产国际远东局才象征性的打个招呼，否则党员失踪，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波波洛萨夫和爱莎谢维莲娜坚决支持崔哲珠选择的路线，是对崔哲珠的安全考虑。对中共情报系统的不信任，伺机宣泄对中共中央驻共产国际代表团及驻东方大学支部的不满，也是波波洛萨夫和爱莎谢维莲娜的默契和共识：他们完全是没有大脑的蠢猪！安德罗耶夫也被蒙在了鼓里，并不知道这个路线，是朝鲜“建设同志社”的安排：崔哲珠从旅顺到江城途中，在长春要与等候的金日成等反日游击队主要领导见面。
安德罗耶夫少将第二天，在崔哲珠出发前，在保密室单独对崔哲珠下达了最后指令：“在你进入满洲后的半年之内，我会派去情报站的第三位成员。新成员将带去你们与在满洲的领导人‘四舅（黄文刚）’联系步骤，听从他呼唤‘北极熊’时接头的办法，也将带去补充的经费，或许还有新的装备。我届时将切断与你们联系，包括以往我用广播播出的频道和密码，都将全部作废，重新出现即是敌方假冒利用。经过慎重考虑，给你一个特殊的频率，在特殊情况下呼叫。”盯着崔哲珠的眼睛，像是贪婪的不忍舍弃，更是在警告和威胁：“这个频率和这套密码，在接到新的指令之前，只有你我知道，连你们在满洲的‘四舅’，都无权知道和掌握。”安德罗耶夫此举是绝对违背别尔津意志和指令的，但利用广播的播发，别尔津很快甚至马上就能掌握，追责甚至制裁便难以逃脱。安德罗耶夫出此下策，是不忍将“北极熊”彻底放归了山林。崔哲珠表现出的冷漠，也让他极为安慰和放心。
命令：授予崔哲珠特别联络员的任务，代号“武士”。与“松鼠”接头并完成身份伪装后，休眠中等待新成员到达。“北极熊情报站”应充分利用新成员到达前的时间，在江城完善各方面伪装和隐蔽。没有命令不应该也不允许有隐蔽和伪装以外的任何实质性的工作。在“松鼠”处于极端状态，如暴露无法撤离或有变节迹象，崔哲珠必须执行灭口；与“四舅”取得联系后，如果他出现危机，应不惜一切代价包括牺牲，要保证他的安全，极端状态下无法保证他安全撤离，同样要不惜一切代价包括牺牲，坚决予以灭口。
如果不能与“四舅”和“松鼠”一起撤出，自行寻找逃生渠道，到绥芬河等待接应。危机与极端状态，授权由崔哲珠自行认定，不需要事实上无法也不允许报告和请示。紧急撤离和一切应变行动，均由远东边疆军区情报部，负责对共产国际远东局和中共方面作出解释。“武士”的临机决断，将不会受到质疑和审核，视为安德罗耶夫授权。
潜伏的原则：没有“四舅”的允许和指令，“武士”和“北极熊”都不得与任何系统接触和联系，更不能出现任何默契和协作；除日常的潜伏睡眠工作，“武士”归属“松鼠”领导外，“武士”包括“北极熊”的一切行为和行动，必须绝对服从“四舅”命令。
罗昌城在离开苏联前，也是按照“建设同志社”的上级安排，在挑选情报站成员时，点名要了崔哲珠和罗昌健，安德罗耶夫才知道崔哲珠的存在。不过当时东方大学和中共东方大学支部，都不敢捅波波洛萨夫这个马蜂窝，最初只是试探着先商量了选调罗昌健。
崔哲珠是在罗昌城带着罗昌健进到东方大学受训时，被爱莎谢维莲娜安排在暗处，旁听也是观察这兄弟二人，才认识了罗昌城的。爱莎谢维莲娜总觉得自己的思维，很难和东方人吻合或同步，对东方人的文化，也欠缺了解，唯恐出现误判，才出此下策的，波波洛萨夫也没有阻止。他不但为了在学生面前炫耀他卓越的辨别和判断能力，也是在给崔哲珠授课示范。
二人都很自私，除了自己的学生，不对任何受训人员负责。东方大学的保密规定，其实对学员们回到各自祖国的安全是很重要的。不但让必须见面的学员，都用假姓名彼此掩盖身份。校方也把或许回到各自国家能接触到的人，不是培训的必须，尽量隔绝开，避免今后出现意外。
波波洛萨夫和爱莎谢维莲娜倒很默契，恨不能自己的学生认识所有将来会遇到的人，而不被任何人所认识。这样最大的好处是：一旦回到国内碰到，即便仍然是同党甚至是上级，抢先掌握了对方的底细，工作就占有了很大的主动，特别是对自身的安全，就获取了绝对有利的视角。不幸对方暴露被捕甚至叛变，躲避或者清除，更是会抢得到先机。
对二位老师的判断，崔哲珠很认可。在暗中观察的第一印象就极其瞧不起罗昌城，除了他流亡家庭出身的差异，更有被波波洛萨夫所鄙视的东方人的狭隘，在罗昌城的举止言谈中无处不在。
狂傲和自负，还有目中无人的不可一世。波波洛萨夫和爱莎谢维莲娜和他们哥俩谈话不到不到10分钟就结束了，没有交换便一致认定：可以接收罗昌健，但不能接收罗昌城。
崔哲珠意识到了波波洛萨夫和爱莎谢维莲娜教官的老辣，几分钟便达成共识，波波洛萨夫的结论是：他更适合去突击队，一定要做间谍培训，也是着重刺杀和爆破，我会误人子弟……。
第十六节：
崔哲珠进入江城和罗昌城汇合后，更为失望的是罗昌城的粗俗，包括对自己身体迫不及待的占有欲望，就像一个乞丐觅得美食。经过并不痛苦的冷静抉择后，崔哲珠故意稍作抵抗之后，便毫不犹豫的把身体给了罗昌城。性交对崔哲珠并没有障碍，只是被迫委身，让她的心理极度不平衡。
罗昌城占有和玷污的是她的身体，也在摧残她的信念和意志。波波洛萨夫和爱莎谢维莲娜享受性交过程的理念，崔哲珠还是完全接受的。但近似强暴中的享受，实在是太另类。
崔哲珠仅几天便更有对二位老师自愧不如的感叹，波波洛萨夫当初的结论，现在丝毫不差的都在罗昌城身上体现出来了，也有了可怕的预感：这个缺乏起码的修养，对间谍这行当根本就没有理解，还自以为是个负责人，完全凭自己的好恶来经营和领导这个情报站。不会等到奉命撤离，甚至还没到被唤醒那一天，他们可能便会暴露被捕杀，其结果是输得惨到足以可以当做间谍培训的教学案例。
崔哲珠和罗昌城共同生活以后，便迅速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努力泯灭对他的歧视和偏见。以在屈从中的柔弱，动摇和修正着罗昌城的强硬和决定，努力与他的狭隘固执和睦相处。甚至在卿卿我我的床笫之欢中，潜移默化的换取罗昌城接受自己的建议，从而影响他的判断和行为。
自进入“北极熊情报站”，崔哲珠就像一个温存贤惠的妻子，一直阻止罗昌城的革命热情。爱惜和在意的情意绵绵，像是在争取更多的厮守和缠绵，希望以此放缓罗昌城奔向灭亡的速度。但罗昌城自取灭亡的行为和动作，却在时时刻刻的发生着。避免意外的发生，似乎已无可能。
崔哲珠唯一能做到的是：努力温暖和感染罗昌城，服从安德罗耶夫指令的原则，绝不主动拓展潜伏必须以外的空间，更不要介入情报站以外的工作，在极其有限的范围内，把他们的危险降到最低，争取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生存时间尽可能的延长，躲避开被识破而遭逮捕和枪毙的厄运。度日如年的苦苦等待安德罗耶夫半年期限的约定：盼望满洲领导人的“四舅”现身。
安德罗耶夫给崔哲珠的第一感觉并不好，但对他提出的“不得与在满洲领导人以外的任何人和系统，发生工作关系”潜伏原则，还是非常赞同的，这也与波波洛萨夫的安全理论极其吻合。待“四舅”出现后能否决然纠正又不会处罚罗昌城，这是崔哲珠完全无法保证和控制的。
遏制罗昌城冒进的所作所为，崔哲珠还有许多顾虑和担心，“四舅”如果不是“建设同志社”的成员，罗昌城在“建设同志社”督促和协作下完成的工作，便不能提起，与满洲省委直接联系的事情，就不可能得以彻底纠正。“四舅”如果是“建设同志社”的人，那么没有意外的奇迹出现，则只会加速“北极熊”的覆灭。甚至自“四舅”出现，灭亡就开始进入了倒计时。
崔哲珠对中国人特别是对朝鲜人搞谍报，没有任何信心。否则凭借苏俄的先进理念和技术，配以大笔资金的支持，直至今天，还都是些走卒贩夫的角色，做鸡鸣狗盗的事。
在这样极端的环境中，一个屋檐下同生共死的搭档，对峙状态是不可思议的，毋庸置疑的自取灭亡。罗昌城在与崔哲珠对峙的杀手锏，是“建设同志社”成员就是要为朝鲜的解放独立不惜牺牲。在这个最高目标下，他公然对抗安德罗耶夫的旨意，崔哲珠都要责无旁贷的去同流合污。
崔哲珠很清楚：无法借助“二哥”遏制罗昌城。民族意识的亢奋，“二哥”比罗昌城更为狭隘。在“建设同志社”的组织内部，罗昌城也是崔哲珠的直接领导。按照金日成的统一部署和安排，崔哲珠成为“建设同志社”在北满的第三号负责人，二号是罗昌城，一号朴正光是满洲省委与边疆军区情报部的联络员“二哥”。尽管罗昌城极力掩饰，崔哲珠很快就断定，罗昌城和满洲省委的交联，就是朴正光在中间穿针引线，两人都是在掩耳盗铃。
崔哲珠离开苏俄时，极度的恐惧就伴随着她。又不得不执行“建设同志社”命令，她甚至后悔加入“建设同志社”。“建设同志社”在苏俄的骨干，掌握她的身份和任务；到长春与金日成会面，就是朴正光出面联络，即便按照最高机密掌握，至少也要有三个人参与到其中。
金日成一人与崔哲珠会面，但交通保障和暗中保护等不可回避的，知道了崔哲珠甚至暗中见过崔哲珠，而崔哲珠不知道对方的，又会有几个？那么认识或知道罗昌城的呢？崔哲珠都不敢去想。
在“建设同志社”的小团体内，“北极熊战略情报站”的存在及罗昌城和崔哲珠在江城，几乎就不再是秘密，只不过不知道他们身份和姓名，没有他们的照片而已。崔哲珠认真盘点过，她到了江城为止，仅“建设同志社”的骨干，就有八人见过她，还几乎是完全掌握她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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