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沉眠的“北極熊”
第十七节:
无论是原来就在满洲的,还是从苏俄回到满洲的“建设同志社”同志,一旦被捕叛变,这些骨干的中坚分子,其意志绝对不会比莽撞的罗昌城更加坚强,叛变的概率不会低于80%。每一个“建设同志社”的同志在满洲或回到满洲,“北极熊情报站”都会面临着灭顶之灾。
在“建设同志社”中,罗昌城尚不算极端分子,绝大多数首脑分子,比罗昌城更不理解间谍的内涵。缺乏严格保密概念的无意泄露,或者更为恐怖的左倾盲动泛滥,也都足以构成对“北极熊”的巨大威胁。“北极熊”因为“建设同志社”的存在,成为天生带有缺憾的怪胎。
朴正光隔断在了满洲省委和罗昌城的中间,不过是自欺欺人。这道隔离墙形同虚设,洞穿和绕过,都是易如反掌。这只是更加有利于朴正光假借受罗昌城遥控,以共产国际的之名,去指导满洲省委和他接触的王建伍,以及王建伍掌握的地下网络,以期逐渐彻底控制王建伍。王建伍如果叛变,即便朴正光逃脱,罗昌城暨整个“北极熊战略情报站”也会被一窝端,得以逃脱的都是侥幸。崔哲珠虽然不知道也不认识和朴正光联络的满洲省委王建伍,但崔哲珠以间谍联络常识和满洲现状,肯定朴正光对王建伍属于失控状态,换句话说:如果不是联络的需要,王建伍离开江城,包括失踪被捕,朴正光根本就无法掌握。
接受过专业特工训练的罗昌城,真情实意的在呵护着他们的假夫妻的情感,矢忠不二倒不像是逢场作戏了。
进到江城后,与其他异性的交往比较少,只是对津夏子,倒是工作和宣泄两不误的儿戏。工作的需要,又是在崔哲珠到来之前的苦闷和孤独期间。这就是所谓的理解支持和共同语言,不用坦诚直言,崔哲珠只是无缘目睹床笫之间的鸾颠凤倒,也都心知肚明还毫无翻江倒海的醋涛汹涌,只是刚到江城不久,对恨不能厮守着自己寸步不离的罗昌城,淡淡的涉及到过津夏子一句:“没如胶似漆尺度把握的还好,但忽冷忽热就有绿惨红销,除了你曾经身心愉悦,说情义都适得其反。”
崔哲珠担忧津夏子的情绪,也让罗昌城每日纠缠得心烦。知道罗昌城虽听不太明白,但又能完全理解她的意思。这就是假家庭的尴尬,也是间谍的无奈。都说的明白无误,或许还会引发误会。
没有东窗事发的担忧,没有失宠遇冷的忧郁,志同道合的心有灵犀,这倒让罗昌城极为享受。一厢情愿的憧憬着革命胜利后的幸福家庭:阳光明媚的社会主义大家庭中,革命功臣的小家庭充满着欢声笑语。出生入死、惊心动魄的经历,将是后代子孙们的骄傲。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努力让自己的梦想提前到来。
崔哲珠心无旁骛,尽力修补环节上的漏洞,再像波波洛萨夫教导的那样:只是享受性交过程而已。罗昌城试图营造舒适安乐窝的同时,又耐不得寂寞,革命的热情,空前高涨的难以抑制。
朴正光和王建伍为了换取满洲省委重视,将罗昌城成为新城宪兵队特侦,夸大为边疆军区情报部向江城宪兵队的渗透计划,中共满洲省委还向罗昌城提供了一大笔经费,以期分享利益。
罗昌城向崔哲珠炫耀:这是满洲省委,通过共产国际远东局,为他拿到的专项特别经费。性格豪爽的罗昌城,花钱也就很不节制,虽然不必计较成本,但经常出入高档饭店,自然就很容易引起军警宪特们的注意。而且消费明显和收入很不吻合,更是间谍潜伏的最大忌讳。
崔哲珠不能整天伴随在罗昌城左右,近似于骄奢极欲的消费,她根本就无法监督或阻止。罗昌城提出开间大照相馆的时候,崔哲珠虽然出于职业本能就该断然拒绝。但还是不由自主的犹豫不决,并没努力的去制止罗昌城。不仅是顶撞会适得其反,更有无奈接受现实的考量。罗昌城大把花钱,有时确实是他认为的必须,有时是性格使然的惯性。
崔哲珠的犹豫在于:照相馆或许能对资金来源有所掩饰,规模太小了不起作用,规模太大又引人注目,这也是潜伏的大忌。但相比罗昌城因为花销被怀疑,他们有个买卖还能有利些。
罗昌城不可能离开商社,家中的买卖只能忙里偷闲的帮助照应,女人特别适合崔哲珠做的买卖,只有照相馆最适合。以她的身份,太小反倒会让人不可思议,为即将到来到的下一位成员,很可能是罗昌健,也要准备一个掩护身份的职业,落脚后再去重新找工作,都有很大的方便。
涉及到“建设同志社”的事情,罗昌城无须再对崔哲珠保密,包括“建设同志社”暗中努力,将崔哲珠和罗昌健派往江城,组建成朝鲜族共产党的战斗堡垒,崔哲珠到江城后不久就知道了。照相是间谍培训期间选修的身份掩护技能,她和罗昌健按照教学要求,虽然不做主科学习,但学习结果完全达到了“至少在急需时,临时或短期的掩护身份”的要求,再临阵磨枪和开业后不断完善自己的技艺,正符合不是专业摄影师的身份,以业余爱好吃饭也没什么值得外界大惊小怪的。
罗昌城企图借此彻底改变休眠的生活方式,崔哲珠也心知肚明,她又何尝不想更舒服些?!春节前夕,两人在中央大街和面包街的交叉口,租下了一座独体的俄式小二楼,后面还有一个不到100平米的小院。前门就开在面包街和中央大街的拐角处,原来是一家犹太人开的洋行。小楼的后门能通过院子,穿胡同从马街的两个居民大院穿出去。
在埠头除了棚户区以外,特别是像中央大街这类的主街面上,这样的地利还真不太好找。职业的习惯,二人平时从后门进出的很少,避免频繁从后门出入招人注意。遇到紧急情况,特务科和宪兵队出于不信任和蔑视,抓捕反满抗日分子,特别是在反谍的行动中,习惯不通过当地警署,甚至可以对警署封锁消息,直接就派人扑到被抓捕者的门前。留着这隐秘的后门,为要紧急安全撤出时,至少是多提供了一条可能逃生的通道。
罗昌城更看好的是房子的格局,楼上楼下加到一块接近500平米,楼上的住宅,设施齐全,非常宽敞舒适,能达到苏俄将军的配置。只是好好收拾一下即可,不需要大兴土木的惹人注意。
楼下怎么收拾,根据做买卖需要,不会让人怀疑。但房子本身的条件很好,也不用太费事,照相馆主要布景,这些罗昌城和崔哲珠都不外行,两人油画的技艺一般,画背景画还足够,闲来也是消遣,还会让周围的人对他更加认可:当卡车司机是喜好,其实多才多艺的谋生赚钱手段很多。
崔哲珠在确定租下房子的前一天晚上,第一次用极其严肃的态度正告罗昌城:目前“北极熊”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违背了安德罗耶夫的指令。即便为了朝鲜民族解放的利益,葬送掉“北极熊情报站”也是绝对不应该的。作为共产党员,本不该对组织有所隐瞒;但作为夫妻,又不能眼看着自己的伴侣被处分,甚至被制裁。这个照相馆是她无奈的选择,作为一个休眠的战略情报站,更应该尽量不引人注意,这是罗昌城该心知肚明的常识。要利用这个照相馆,当做生儿育女的家,绝对不能成为活动的据点,“建设同志社”的人都不许过来,更不能让满洲省委知道。
本来也是仅想拿照相馆掩饰资金来源,同时提高自己的生活标准,罗昌城也根本就没打算拿家当阵地。听到“生儿育女”的话更是震撼了他,这是崔哲珠和他睡到一起,最让他感到甜蜜的一句话。
崔哲珠对罗昌城通过朴正光与满洲省委的联系,毕竟知道的还很少,但罗昌城落脚在河田商社,就是一出致命的硬伤,就等于暴露在满洲省委面前:“绝不能旧伤未消再添新痕,如果你们不想把这个朝鲜情报工作摇篮葬送的话,就把休眠以外的一切精力,立即转到消除痕迹上。”
罗昌城开始后悔和满洲省委扯不断的关系。对朴正光是绝对有把握,但从进入河田商社到卖掉汽车,都有满洲省委密切配合与直接介入。满洲省委那有个面风吹草动,都会越过二哥朴正光,牵连到罗昌城和“北极熊”,掐断这条“硬伤”线索已无可能,连极端的“清除”都无济于事。这一切罗昌城不能也没有勇气告知崔哲珠,不仅仅是不敢面对这严重到犯罪程度的错误。
第十八节:
吃完饭后,霍海仁坚持请大家去马迭尔大旅社去跳舞,五辆斗车浩浩荡荡的奔向中央大街。外面霓虹灯闪烁,里面更是灯火通明。开场时间马上就到了,但正月里的舞厅,人不太多。金碧辉煌的吊顶,华丽的墙面装饰,纸醉金迷的灯红酒绿,还有模糊男女暧昧的挂画,。吊顶上耀眼的灯光没有先兆的熄灭,舞场四周和角落里的五颜六色彩灯,还在缓慢的忽明忽暗。音乐骤然轰鸣,沉重的低音,刺激着人们的神经。勃勃生机一反常态的在昏暗中复苏亢奋。
霍海仁先把津淳子请下场,成功被赵镇妹强拉硬拽也进了舞池,四人翱翔在激烈的乐曲中。岗岩次郎不会也不喜欢跳,鸠尾田休息了一会,才带着石原浩美下场,但是跳的有些笨拙。
赵镇妹轻声对成功说着:“你别在那端着了,光棍一条更得有点绅士风度,一会挨个请女士们下场。这个日本小女孩还真不错,有鼻子有眼的,配你绰绰有余,大虾米自己还当白马王子呢。”侧头又特意看了一眼和霍海仁跳舞的津淳子:“你看她身材多好。”
成功乐了:“真遗憾呀,你怎么就不能缺鼻子少眼的呢,配我不就正合适了吗?”“奔30的人了还没个媳妇,油嘴滑舌的你有意思吗?!不是和你开玩笑呢,日本女人能有这个身高的,你满大街撒摸去,真就不好找。”赵镇妹冷着脸开导着,又突然的对成功说道:“那个朝鲜小娘们死死的盯着你,你俩眉来眼去的,你不会是对有夫之妇在心怀不轨吧?”
成功又忍不住乐了:“别神神叨叨的故意提醒我,我知道你也是有夫之妇。哈哈哈……”赵镇妹气的都想下场:“你正经点,别嬉皮笑脸的不识好歹。一会就去请那个小日本。”
罗昌城带着媳妇一显身手,两人的舞技确实与众不同,更有崔哲珠的妩媚和靓丽,很快就成为了整个舞场瞩目的焦点。脱离了众矢之的,崔哲珠让罗昌城去请津夏子,自己坐下喝茶。
论跳舞津夏子和石原浩美都该是罗昌城的徒弟,准确的说连鸠尾田都是罗昌城一手教出来的。这个日本山炮,刚下舞池的时候,只会走几步慢步还能踩在点上,应该算是进过舞场,也不太敢当众出丑的拘谨。
崔哲珠像是悠闲的品味,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成功的话,总觉得成功是话里有话,指向也很明显。侍应生端过来霍海仁点的啤酒、红酒和干果、鲜果,大家说笑着,围着了一张大茶几边休息。
成功和鸠尾田站在一旁,边品着红酒边说道:“鸠尾社长对海仁的提携,我非常感激。”“成局长客气了,是海仁君确实能力超群。”鸠尾田非常诚恳的说道:“我们是互利互惠。”
“客套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只预祝河田商社兴旺发达。”成功和鸠尾田碰了一下杯,继续说道:“鸠尾社长高屋建瓴目光独具,在江城抢得了先手。如果在我的地面有事情,尽管安排海仁。昌城君对那条道很熟了,只要我力所能及的,我可以把话说的更直白一些,在我的地面,只要不需要和你们日本宪兵队拔枪相向的,就都没问题。换句大白话讲:随时可以擦屁股……。”
乐队又奏起了悠扬华尔兹的舞曲,沉郁和高亢都带着婉转和含蓄。赵镇妹对成功一再摆手努嘴的暗示,最后端着红酒起身要走过来。成功慌忙的放下了高脚杯,笑着向鸠尾田表示致歉。气的又坐下身来的赵镇妹低声骂了句:“真不是玩艺,整个就一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脑袋。”霍海仁知道赵镇妹在骂成功,轻轻地对赵镇妹嘀咕了一句:“都他妈的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两人不约而同的把眼光转向成功,他已经走到了崔哲珠跟前,微微哈腰,把手伸向了她。赵镇妹气急败坏的又骂了一句:“真他妈的没正型,故意较劲气人呢。”转头对霍海仁,像在居间调度一样的说道:“你过去请津夏子,罗昌城不会凉着那个死了情人的小日本,我在这歇会喘口气,看他还能玩出啥花样来。”故意以欣赏的眼神,目不转睛的盯着成功和崔哲珠。
翩翩起舞中,崔哲珠似有些不解:“成局长舞步轻盈,呼吸平稳,根本不像精神恍惚呀?”带着调侃和嘲讽的口气玩笑着:“这还是在遭受了自己兄嫂百般凌辱和摧残后,仍然器宇轩昂。”
成功知道自己的话起到了作用,刺激到了崔哲珠,暗暗自得中,带着玩世不恭的油腔滑调:“让罗太太见笑了,但您也确实是有些大惊小怪。今晚海仁两口子,这算是给我留足了面子,是赞誉不是凌辱,是厚爱不是摧残。我是在感激涕零之余,才能信心百倍而从容不迫。罗太太要是多和我兄嫂那两口子接触以后,就该知道我的心理承受能力了,坚韧不拔还荣辱不惊。”凝视着微微搂在怀中有些忍俊不禁的崔哲珠,又恢复到逢场作戏的道貌岸然:“男人如果不够坚强恐怕也要伪装得坚强,其实我内心很脆弱,罗太太的敏感和周全,善解人意又让我第二次的感激涕零了。能感觉到我是如履薄冰,不吝赞美让我自我陶醉其中,真可谓千金难得的知音,不是怕丢不起人我真的就哭了。但和您这么既聪明又漂亮的女人面对面,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口干舌燥的气喘吁吁,那岂不是厚颜无耻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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