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澳散记 (增订本) :第三十一章:传教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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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澳散记

(增订本)

 

徐家祯

 

第卅一章

 

传教士

 

 

          住在澳洲的人,常常会有陌生人敲上门来的经验。除了敲门问路者外,较多的是销售产品的、为慈善事业募捐的; 当然,还有传 教的。对于这三类人,我大多用简单的应付办法对付过去: 对销售产品者,我说:“不感兴趣。”对为慈善事业募捐者,有时我给一、 两块钱,尤其是为慈善事业募捐者是孩子时,我不忍拒绝一个孩子祈求的眼光; 但对别的募捐者,我常说: “对不起,这次我不能捐。” 对传教的,最容易的打发办法是说: “我不相信任何宗教。”于是, 他们也就会嗫嚅着离去,就像听到了却鬼的符咒一样。但是,那符咒也有不灵的时候,至少,我有过两次不灵的经历。

          一次是对一位五、六十岁的老妇,那是两、 三年前的事了。 有一天傍晚,两位老妇人来敲门,问我“信不信上帝”。我知道又是 传教士来了,于是拿出“我不相信上帝”的符咒来抵挡。然而,她们 听了之后并不像别的传教士那样嗫嚅着走开。为头的那位老妇从提 包里掏出两本彩色的薄薄的杂志来,说: “你不相信上帝没有关系, 但想不想知道到底有没有上帝? 为什么人们要相信上帝?也想不想 知道为什么世界上存在那么多问题? 怎么去解决这些问题?”虽然我 知道不用说那么薄薄的两本杂志解决不了她提出的那些大问题,就是换了再大再厚的两册百科全书,也是无法解决那些问题的万分之 一的。但是,能不能解决问题是一回事,想不想解决它们则又是另 一回事,我总不能连想解决这些问题的兴趣都没有。反正杂志只有四毛钱一本,于是我掏出八毛钱买下了那两本。老妇人又从包里掏 出一本来,说是送我的,然后谢了我就走了。

          等老妇走了之后,我就随便翻了翻那三本小册子,原来是美国一家宗教组织定期宣传品,有两: 一种叫 Awake,一种 叫 Watchtower相当丰富。不但有宗教历介绍,还有对时事、科会、家、教育方面各种、问题的评论。 当然,不管谈论什么问题,最后总是到宗教上去,而也总能在 万能的《圣》中找答案和解决办法。这点使有反感。我想到,在十年“文革期间每篇文章中都要用“语录”; 什么问题也总能在 “语录中找答案和解决办法。这种做教会的法有异曲同工的,只是那时把《圣》中的“语录泽东的 “语录了。

          我买了那三本杂志之后大约过了一个多,那位老妇又在我门了,这次来者是一位不多年士,面貌、慈样子是老妇的丈夫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说是“妇 唱夫随”了,次来总是丈夫少,子说多; 丈夫扮陪同扮主角

          这一次,他们跟闲聊几句之后,老妇又拿出两本杂志来问我要不要买; 我付钱之后,她也再送我一本。前后不过五分

          以后,每隔一、,老妇总她老伴或别的妇人来拜访我 一次,销售杂志。次上门,他们人不跨进,也从不再提 “信不信上帝”的事。常常是我们先互闲聊几句工作之类, 然后老妇拿出杂志介绍几句内容,也不我买。然后我付两本杂志 的用,老妇再送一本头,就。我这八毛钱当给教会的捐,于是来者不拒。

          有时,我下班或出门回家,看见已塞进两本杂志,我就 知道那位老妇经来过了。等再过一、两个老妇上门销时,总是我提起她在门缝中的杂志,并还给她,则,她是从不主动提起的。或许那类杂志本来就是教会的传品,不但不想钱,就是送,只要有人愿意看,也是乐意赠送的。但是我总仍保 持“正人子”作风上八毛钱。只要我,老妇就照收, 但是多给,她也并不接收。那是为有一次我没有八角零钱,于 是拿出一块钱来,并说“不用了”,但老妇坚持从提包里钱 来还我,我这知道的。

          时间长了,在闲话中,大家也有点熟悉起来。老妇不但知道我的工作,还知道我有父母住在国。有时她们来时,我正在国外, 回国来后大家也聊几句外国见闻

          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是一个月左右之前。那时我已准备搬上去住了,住的子正在出。我不想出去之后他们扑 空白来,就告诉了他们我家的打的是,老妇她的丈夫告 诉我,他们也在卖屋准备搬南部海边去住了。别之时,大 家握手互祝好运。虽然事上我到住在原,还未搬出,但 我知道那对老人是不会再来敲门了。

          老妇前后总共来了不到十次,然而除了一次问我信不信上帝之外,并没有再宗教的题,我不知道她能是个传教士, 但是,她是为宣扬宗教在工作,则是肯定的。虽说我对宗教并无兴 趣,但看见那对老妇不管烈日曝晒还是刮风战战兢兢地自己的信仰服务,我却还是对他们深怀敬意的。

 

 

          我的“不信上帝”的符咒不灵验的第二次经历与第一次全不。 不但这次走上门来者我可以肯定是传教士,而他们的年、传教方式那对老全不。但是,大家有的,却是自己的信献身精神

          那是一个星期天的中午,我正要出门去妹妹家。打开门来,却 门前着一对年子: 一个材略矮金黄头发,碧蓝的眼; 一个材略高色头发,也是碧蓝的眼。他们都穿似制一样: 上短袖衫衣花领带; 下黑皮鞋,一而知是传教士。使吃惊的有两: 一是他们的年。我,他们最多不会十一岁。的孩儿脸上却有一肩负重任的肃穆。另一是他们着的,除他们的称谓老”是的之外,还有一中文: “耶稣基督末教会”。我在无法老”能还不满廿岁、虎虎的少年相连起来,无法想他们 在澳洲传教,怎么会了一块有中文名牌,而何会知道这里住着一个国人。

          我们打了招呼之后,发少年,说他们是美国来澳洲传教的。我告诉他们,我也在美国住过三年。于是,大家有了共同话 题。他们又说,他们过一些广东话,问我。我告诉他们, 我不懂广东话,但是教普通的。闲谈了五分之后,他们问我能否进屋谈谈。对于这个要求,我却有些犹豫起来: 一则我 有事,正要出门;则,我对宗教兴趣不大,不想为唇舌。于是,又出那符咒。我说:

          “对不起,我正要出门。而且......唔......我并不相信上帝... ...

          金发少年说:

          “不信上帝没关系。我们可以可以一个时间谈谈?什么时候我们再来最便? 只用个小时。”

          “呣......唔......”我支吾着,不知怎么回: 我不,说, 我个小时都不出来;我愿看于我的拒绝而使他们产生的失望破坏那两正而俊朗上的的容 ; 何,我有兴趣想多了解一下他们离家跋涉重洋半球的原因和的,于是,我说:

          “那么,好。下星期日午如何?”

          下星期日,他们要去教,于是二点教会后再来。 我之所以定在一之后,是希望有较间可以考虑一下,是间跟他们谈话。一主意,我也可以足够的时间找冠冕堂皇理由去挡他们的大

          然而,作为一个文作家,我对他们两个“人”想多了解的渴望心情或许他们,为两个传教士,对我的“灵”想多了解的渴望心情

          一周之后,星期就到了。我等他们,他们却没来。我 想:能他们了。于是,我也了他们。

          然而,他们并没忘了一星期天十二点,他们又来 了。不过色头发的少年换了一个发少年。发少年解:色 少年本是他一组的,天另有任,于是这次就另一位来 了。在澳洲,前有一百多位从美国来的传教士,他们一样,但其会说广东话的只有四位。他们的广东话是在美国中学的, 的时在只是自学所以,我想,他们的广东话也不会里去,要用来传道,一会有困难,大只能在语中广东话语罢了。

          那次所“传教”,只是他们两位轮流了一灵”、“基督”、 “上帝”、“”、“信”、“祈方面法而。我白地告诉 他们,我不信“上帝”,为我不信任何无法证明西。但然无法证明其有无,那么也就无法否定上帝的存在。所以,我不信,只能人去挑选。虽然我自己不信上帝,但是我一十分 尊重别人的信如果有一天,使人信服地证明上帝的存 在,我当然也会相信的。

          金发少年给我·斯密斯,问我相信不相信这真实。我说: 对我来说,这只是一个事。有真实, 有虚假。于是,他们给了我一本门书,要我有读指。还说: “信不信,用祈来解决。只要诚心灵会使你感到书里说都是真实的。”我拿了书,姑妄听之。

          自此以后,他们又来了次,但发少年换了发少年。次他们传道之前之后,大家往往闲聊一会,我乘机了解了一些他 们的家、生和工作

          金发少年是从美国埃达荷州来的,在大学已了一年书了。他是老。他说,他从小给他的教育让下了所以来也想当老。他家有六个孩子,他是老大。 我口才较老,而耐心后当起老来,也不会

          栗发少年起来比金发少年稚嫩一些,但一美国南方口低音很深沉悦耳。他是从德克萨斯州来的,程师过老。家里有五兄弟姐。他在大了一学期,没有决来想从事什么业。

          他们都承认,他们,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家环境父 母他们的信。这次他们来澳洲传教,全是自愿,而的。为两年。他们前有一积蓄父母支援他们一, 于是,就来了半球。在这的一用,全他们。教会只提供汽车他们使用,但汽油及维修,却还他们自己出。

          有一次,他们问我能不能星期日教会前来访问我,为他们天都起身很,六点钟就起来了。于是我就了解了他们的生活情况

          他们说: 他们四位学广东话的传教士,合租一个公寓套。 起之后,天都一起自学一小时广东话,用的本是从美国来 的。之后,就是两小时的个人《圣》和有关资料。然 后就工作情况怎么别人。后,就分组出去到晚上十

          栗发少年说: “为我生在一个有信幸福庭中所以我决我的信仰告诉别人,世人分我的幸福。”

          金发少年说: “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上帝耶稣,在祈时也没有听过上帝的。但次祈,我总有一种和的感, 我能感到上帝在我应什么,不应什么。所以,我想多的人分我的信。”

          两位少年说话时,碧蓝的眼牙齿闪闪发光,气未严峻起来,好象肩负世界人类的任。我着他们挺秀俊朗想: 有这样的的人道会说? 我他们虽有不的信,但是,他们不为私利,不计报酬业, 父母,为了信,为了世人的幸福,而起刮风孜孜,这种精神不是? 毛泽东说过: “世界上的事,怕‘。”我这是他《语录》中。只要不是“干杀越货当,只要能为世人,为人类谋利,任何为我都应。何那两位少年,正当大多像他们一样的人正在滩戏水舞场跳舞游戏玩游戏烟吸毒的时候,他们却正挨户宗教,想别人也分他们的幸福。这道不应人感到?

          于是,我对他们说: “虽然我没有宗教信仰,但我尊重别人的信,尤其敬真心诚为宗教献身者。所以,我你们。我想,如果世上的少年都有你们的精神,那么,我们的世界一,问题也一少。”

          两位少年听了,喃喃说着“谢谢”。我看见他们起了淡淡红晕

          虽然不管那位老妇还是那两位少年都使,但 我并不我在他们了时; 我想,他们一也不会在我了时,这是为,上,他们使到一些 道或许,它上帝更重要。

 

九九三年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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