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四年的新中國國慶節,我在美國讀完學位並工作了半年多以後在離開媽媽八年多后第一次回國看媽。我選擇了從“有一位老人在中國的南海上畫了一個圈(深圳)“入境。想親眼看那個圈的裏頭。圈裏的鮮活,圈裏的騰騰。化百把塊錢吃個飯,伺候的女服務排了一排。有錢真好。當時深圳有了很多發廊,十塊錢就能搞定頭。三十來嵗的小女子,在你的頭上一陣胡弄,還捏耳錘。邊界騷擾,也還舒服。末了問:先生還要不要其它服務。我傻不愣瞪,”其他服務“?不就是理髮洗頭?難道”學生,以學爲主,兼學別樣。我說不要了,謝謝。
那一次回國,喇叭(多了很多品種,不光是公家裝的大喇叭)響的最多的歌聲是:“什麽什麽還在敲打著我的無眠,沉睡的什麽是一片雲烟”,懷裏揣了個舊船票,能不能上個破船?讀了七年的物理和計算機,人都半傻了,完全不知道祖國已經變化,擬人比喻,還有很多誇張。
我第一次見識了卡拉OK。嘿嘿,這玩意不錯,可以抒發生活裏的感情。我一回到美國就化兩千多美元弄了一套設備。卡拉OK機,雅馬哈接受機,BOSS的低音箱加五個小喇叭。逢年過節也在家裏唱起來。我家的房子客廳是高屋頂,地方夠十几對人跳舞。
我雖說五音不全,六律不整,聲音我認爲很有磁性。不過不知道女的爲什麽都不和我合唱。誠邀老婆和我一起高歌一曲《糊塗的愛》人家還扭捏,打死也不與我合唱。我沒辦法,只好深情獨唱,贏得掌聲一片。
二000年夏天我再回國。祖國的市場化更上了一層樓。到處都是“妹妹你坐船頭呀哥哥在岸上走。。。”配合著“走一走A瞧一瞧,走過路過不要錯過”的吆喝聲,給人很奇怪的感覺。人有“四官”,嘴和眼睛可以自由開關,鼻子和耳朵是裏外相通,沒長簡單方便的開關。在江胡時代,聲音沒監管。到處都是聲音,到處都有味道。說實話,上街很煩。
碰上一曲好歌,中國叫你一天聼上几十遍,好變煩,煩死人。那一年我最後一次和中學同學聚會。先吃,然後卡拉OK。當年的同學已經是派出所長,全免單。聚會的二十幾個人就我一個是海外游子,歌會裏我坐在一個拐角抽煙,沒人搭理。
二十多年過後,全都能歌善無,越是領導約擅長,於越是混得好的越調越高。無聊得緊。有人催我唱,我不唱。后來又有人拉我合唱,説是”哪怕唱首《東方紅》。
我唱了電影《怒潮》裏的《送別》和毛阿敏領唱的《同一首歌》(我特別喜歡的一曲歌詞)。大家靜了一會。我唱的好還是不好我不知道?我練過。人生像一首歌?“曲徑通幽処”,我覺得曲是歌曲。
我不喜歡卡拉OK這種抒發感情的方式。感情是需要抒發的。怎麽抒發是好抒發?我不知道。雖然我的中文表達一直很好,但是回到中國沒人聊。沒人讀書。説上一句:人生三個境界。。。“驀然回首”,人家會覺得你是個神經病。
聚會是件很尷尬的事。幾個摯朋好友一起坐坐、瞎聊聊,吃個飯還不錯。祖國吃得好。
二00七、二00九、二00一三年回國看媽,我就完全不出去溜達了。我媽老了,我就只想儘儘孝心。中國愛誰誰。偶爾出去,街面上又有了大頭像。口號治國又回來了。像閻維文和龔爽唱的什麽《不忘初心》,難聽死了。總是在拔氣,總是在眼望遠方,高亢亢。幹嘛?
中國人不管在哪都還是愛聽中國歌。只是好聽的歌和唱得好的歌手太少了。這些年,就《天邊》和鴻雁》好聽,《套馬的漢子也不錯》。全靠蒙古風情。愛情被唱得卿卿我我唧唧歪歪。
時代還在往前走,生命也在繼續。還會有好聽的歌聲出來。中國現在是玩大了,不知道以後會怎麽樣?其實結局老頭老太都知道。再來一回。“人總是要死的”,死了就完事了。
4、18、2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