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伟随笔 |《巴黎美女 耳闻为佳》

去法国前，也许受上海小资的印象，小资又受文艺作品的影响，根深蒂固地以为：糖水不如生梨，美女不如巴黎。到了巴黎，逛遍大街小巷，才颠覆性地恍然大悟：俄罗斯美女，是眼睛里的；法兰西美女，是耳朵里的。

巴黎的街，窄窄的，多单行道，两边落地橱窗，冷光多，冷峻中透出优雅，流露出巴黎人的美学潜意识：美丽总是冷漠的、孤傲的，冷艳的橱窗一家紧贴一家，伸展到远处弯角，没了，只剩下弯口的橱窗、墙面。黄昏时分，华灯初上，街面晕染，此时路人渐多，来去匆匆，听到身后 “滴跺、滴跺、滴跺......”的脚步声，鞋跟落地的一扭一扭，那是高挑的身段在一颠一颠，可以猜想出长长的腿、高高的靴、一袭风衣，由远而近，掠你而过，变为前行，渐行渐远，在黄昏晕色中，垂肩的波浪长发，勾勒出幻影般的轮廊，光环内：披发，一蓬一蓬，披肩，一掀一掀，肩膀，一耸一耸，韵律而去，远去的背影，一点点的缩小，化作一滩、一撮、一点、一滴，最后淡化于远方尽头的拐角，喏，那就是巴黎女郎。

巴黎的十字路口多环抱拱形店面，商业术语：包口，大多是食品店。与上海的不同，巴黎的店里都放置些桌椅，来着可以坐下，虚拟出巴黎生活的悠闲。黄昏时分，匆匆归客中，分离出来的女人，一拐，推开转门，捡个临街的座，落地窗前，要上一小杯咖啡，然后一条腿，搁在另一条腿上，垂下的腿踝长长的，燃起一支烟，长长的，从狭长的脸庞跳出，像竹竿从窗内向墙外挑出，一缕轻烟，从鼻下眼前袅袅而起，那种表情：冷艳，凛然拒人千里之外。侧脸注视着窗外，勾勒出剪纸般的线条，若有所思，一脸的落寞，“独立市桥人不识”。说得时髦些，这叫享受孤独。回家前，先在此歇歇脚，过滤一下，筛下一身的疲惫，一囊的喧哗，然后起身，归于宁静的家。

巴黎的人种很杂，街上、店里、巴士车内，各色人等，但从走步、坐姿、抽烟，一目了然鉴别出法兰西纯种后裔谁是谁了，优雅是不经意的自然流露、防不胜防的细节流露。倘若没有文化与教养，优雅是装扮不出的。

    欣赏法兰西美女，最佳位置，不是你落在她背后，就是她落在你背后，“学会用耳朵猜，切勿用眼睛看”。要有足够的忍耐心，切莫为了满足好奇心，冲上前，那就会乐极生悲。法兰西女人是禁不住面对面的，倘若模仿一首曾经流行的歌词所说的那样：“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会看出所有的缺陷，比如鹰钩鼻、狭脸庞、眼睛小、毛孔大。尤其鹰钩鼻，情不自禁地想起《列宁在1918》中、惨白灯光下的女刺客。借市面上最近流行的俚语：“后面看：爱死你；前面看，吓死你”，新旧社会两重天！横批：“前后害死两条命”，忍不住套用张爱玲的刻薄：“恨鲥鱼多刺，恨金橘太酸，恨莼菜性冷，恨海棠无香”。完美主义伫立巴黎街头，是绝对错误的选择，因为巴黎女人的优点与缺点，好比立春那天的白天与黑夜——对半开。巴黎美女，心灵深处投影一般的剪纸，只有线条，没有零件，更没有细节，不是惊鸿一瞥的容貌，上海媚媚则相反：多美丽，少美感，像精装的经济学书：封面华丽，内容枯燥，一举手、一投足、一开口，一不小心就泄漏出势利，就像大屏幕中的股市行情，精明得让你毛骨悚然、草木皆兵，时刻提防着翩然而至于你眼前的异性：初见是丽娜，久处是册那。在上海，小资媚妹找男朋友，目标单一，不惜聚焦得像个斗鸡眼，相当于独龙眼打枪。现代的绝配，不是郎才女貌，而是郎财女貌！

 

“恋爱”充满“童话”，“新婚”充满“笑话”，美女充满了神话，美女的完美标本：“柳枝腰、柳叶眉、瓜子脸、杏仁眼、樱桃嘴、莲藕手”，那是韩剧的演员、整容的成晶，纯粹一植物人！

到巴黎街头欣赏女人，应该在深秋，枯叶落下，满地金黄，女人们开始配备长靴、风衣，借助服饰展现出颀长的身段韵律，还应该站在远处，看出朦胧之中的优雅。

欧美归来，若有所“悟”：“美国出美元，俄国出美女、法国出美感”。

 

高雅的艺术，好比是美酒；通俗的艺术，好比是美女。巴黎女郎是美酒，需要老窖久酿，不是手术刀下一蹴而就的美容。在巴黎，读懂了“在水一方”的美学原理：距离产生美丽。还发现：耳朵不仅可以辨别音乐，还能感觉美丽，这样的美丽，就叫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