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凯湖在唐代叫“湄沱湖”、金代为“北琴海”、清代定名“兴凯湖”。兴凯湖曾经是中国最大的淡水湖,湖泊呈椭圆形,有点像倒放的葫芦,北宽南窄,南北长约90km,东西宽约50km,面积约4000多平方公里,超过目前最大的鄱阳湖(3914km²)。
在1903年代地图上,右下角的小蓝圈——
兴凯湖应该是乌苏里江的源头之一,乌苏里江由南向北汇入黑龙江再入大海,所以列入“跨过黑龙江”也算挨得上。
这个大湖的归属出现改变是在1860年《北京条约》的签署后,中国曾经的最大淡水湖变成了中俄界湖。三分之二的兴凯湖归了俄罗斯。
黑龙江人大概没有不知道兴凯湖的,到兴凯湖旅游,实在是件太平常的事。
兴凯湖中国一侧,湖底平坦,你下水走进去百米也不过没胸的深度。兴凯湖的大白鱼至少在黑龙江非常有名,炒的最热的时候,不法商家从江苏太湖买白鱼冒充兴凯湖白鱼卖高价。大白鱼可能味道都差不多,但是兴凯湖大白鱼可是绝对地纯天然无污染啊!
我曾多次去过兴凯湖,哈尔滨坐火车到牡丹江的密山市,开车向南35公里便是兴凯湖。
兴凯湖现在是旅游区,可是在五十年代,“兴凯湖农场”就是劳改农场的代名词。是中国有名的四大劳改农场之一,归北京市公安局管辖。大大小小的右派分子从我们熟知的丁玲、吴祖光、艾青、聂绀弩、丁聪、李锐等等到默默无闻的小右派,都在兴凯湖畔的农场接受改造,战天斗地。
中苏关系破裂之后,地处中苏边境的兴凯湖农场才解散,到了文革中划归黑龙江建设兵团,又成了知青接受再教育的地方。
兴凯湖中国一侧属于密山市。这个县级小城也很有名。
1946年3月,东北抗日联军航校在吉林通化成立,11月就迁到了密山。其中包括日本关东军第二航空军第101教育飞行团第四练成飞行队的20名飞行员、24名机械师、72名机械员以及其他各类地面保障人员近200人滞留在东北。后来的空军司令员王海就是从密山航校出来的。
离密山不远的裴德镇还有王震创立的八一农垦大学。小镇办大学,无论招生还是发展都收到极大限制。八十年代,他们几次三番想迁到哈尔滨,都被王震阻止。直到他老人家归西,八一农垦大学忙不迭迁到了哈尔滨江北。
我曾经到过裴德镇的八一农垦大学,啥公事早忘了,就记得酒桌上三钱的酒盅一排排摆满大圆桌,喝酒像农民铲地,要一垅一垅地喝。“大垅”一排十一二个酒盅“小垅”一排七八个酒盅。
据说兴凯湖如今热闹非凡。经过中俄两国人民共同奋斗勤奋作业,大白鱼只剩下小白鱼了。。。
正巧在网上找到一篇署名“陈奉孝”的《兴凯湖记事》,感慨良多。转录一段如下——
兴凯湖劳改农场地处黑龙江省东南角的密山县。那里有大、小两个兴凯湖,小兴凯湖完全在中国境内,大兴凯湖有三分之一在中国境内,三分之二在苏联(俄罗斯)境内。两湖之间有一条不太宽的土岗子将两湖隔开,这条土岗子叫大湖岗,它是由密山县城到兴凯湖劳改农场唯一的陆上通道,长约五十公里。由大湖岗进到里面是一片荒无人烟的沼泽地,到了雨季,这一片沼泽地跟小兴凯湖连成一片。密山县的北面是虎林县,那里有部队开垦的十个农场:八五零农场至八五九农场。当年的大“右派”丁玲、吴祖光等人就在这里劳动改造过。五九年庐山会议后,李锐被打成“右倾分子”,也在这里劳改过。据说是在建这十个军垦农场时发现了这片沼泽地,如果在这里开垦,条件实在太困难,所以就选择了虎林县。这一情况被北京市公安局知道后,组织人去进行了实地勘察,发现如果围着小兴凯湖修一条堤坝将水拦住,然后将沼泽地的水排掉,开垦出来,那将是一大片肥沃的土地。于是通过跟黑龙江省协商,征得中央政府的同意,就把这一片沼泽地要了下来,打算组织劳改犯去开垦。
一九六四年之前,关里的山东、河北、江苏、安徽、浙江、福建、广东等省的犯人,基本上都往黑龙江省发配。山西、陕西、河南、四川等省的犯人大都往新疆、青海省发配。人们常说的“北大荒”(兴凯湖农场还不属北大荒)基本上都是劳改犯开垦出来的。我估计光劳改农场就不下一百个,因为六七年我从兴凯湖农场调到北安县的长水河农场时,长水河农场就叫第四十九劳改支队。除了几个大城市的监狱外,基本上一个支队就是一个大农场,支队下面又分大队,每个大队又是一个分场,因此我估计黑龙江省光劳改农场就绝不止一百个。可能是因为荒地开垦的差不多了,也可能是因为黑龙江省的荒地靠苏联太近,六十年代中、苏处于敌对状态,因此从六四年开始,关里的犯人就不再往黑龙江省发配了,一律往新疆、青海发配。听说一九六四年山东省和黑龙江省还打过一场官司,山东省想把四十万在黑龙江省劳改刑满后就业的人员要回去,结果没有成功,原因是经中央调解说,山东人多地少,黑龙江地广人稀,还是将这些人留在黑龙江吧,问题就这样解决了。从这点就可以想象到全国究竟有多少劳改犯发配到了黑龙江省了。
兴凯湖劳改农场始建于一九五五年。第一批发配来的犯人都是青壮年劳动力。椐一个叫王世禄的犯人(回民,原是国民党兵,他是第一批发配来的)告诉我,他们是冬天发配来的,为什么选择冬天来呢?因为冬天沼泽地里的水基本不多了,即使有水的地方也结了冰,人们可以用镐头刨开冻土挖土修堤。他们那一次就来了一万多犯人,解放军用机枪押着,经过大湖岗进到里面。车停下后,北京市公安局五处的一位处长下来用喇叭筒子对大家说:“我们到家了!”犯人们一看,白茫茫一片雪地,连一间房子都没有,怎么说到家了呢?是不是要集体枪毙?开始有点骚动。那位处长可能早就料到了这一点,马上大声喊话:“你们不要胡思乱想,你们看前面地上的烟筒不是在冒烟吗?那是地窖,里面生着炉子,很暖和,铺着厚厚的草,一点也不潮湿,这是早就给大家预备好了的。目前条件暂时艰苦一点,等大家把大堤修好了,水排下去,我们还要盖砖瓦房,盖楼房,把兴凯湖农场建设成一个鱼米之乡!”
犯人们随着他指的方向往前看,果然在不远处的一快高包地上,平地上竖着一根根烟筒在冒烟,这时大家才放心了。下车后,根据事先分配好了的小组,一组一个地窖进到里面。外面的温度是零下三十多度,可地窖里的确很暖和。离犯人居住区大约五、六十米远的另一个高包地上是管教干部和看押犯人的解放军住的地方,他们住的也是地窖,条件当然比犯人住的要好的多。这里既然没有围墙,难道不怕犯人逃跑吗?不怕。这里除了大湖岗唯一一条旱路外,周围全是一片沼泽地,而大湖岗上设了好几道卡子,连干部进出兴凯湖农场都要有证件,犯人要想从这里跑出去是根本不可能的。再说周围方圆几百里没有人烟,你怎么跑?这片沼泽地也很奇怪,夏天全是一片烂泥塘,谁要冒险逃跑,非掉进烂泥塘淹死不可。冬天结了冰也不行,小湖里有的地方冰冻的一米多厚,可以跑汽车和拖拉机,可有的地方不结冰,湖里到处是芦苇,人要进去连东西南北都搞不清楚,冬天逃跑非冻死不可。我在兴凯湖劳改八年,还没有听说有一个犯人活着跑出去的。另外,如果往苏联跑的话,那很容易,因为兴凯湖一分场与苏联毗邻,中间仅有一条三十米左右宽的苏尔察河相隔,可那时中、苏友好,往苏联跑等于送死。六三、六四年中苏大论战期间,确实有犯人和刑满就业人员跑到苏联去过,结果都被送回来枪毙了。
在我被押送去兴凯湖农场之前,已经押送去过好几批犯人,这些早去的犯人的主要任务有四项。一是围着小兴凯湖修了一条长一百多里的大堤,取名叫“导流堤”。导流堤底宽七、八十米,高十多米,顶上两辆汽车对开富富有余,最初的规划是修好后在上面铺铁轨,直达密山县城。二是修了一条宽几十米宽的泻洪道,因为小兴凯湖的水位比大兴凯湖的水位高,夏天涨水时可向大兴凯湖泻洪。三是修了两条大排水渠,取名叫“双排干”,直通苏尔察河,将沼泽地的水排下去后好开垦。四是修了一条七、八十米宽,一百里左右长的大干渠,好引小兴凯湖的水灌溉种水稻。五九年我去时,从兴凯湖总场印的一份小报上看到过介绍,仅这四项工程的土方量,如果一方挨一方的排起来,可以绕地球三圈半!有个叫卢俞飞的犯人是总场的技术员,此人当过国民党上将卫立煌的秘书,他给犯人作报告时也谈过。这样大的土方量全是犯人用铁锹和镐头一锹锹的挖、一镐镐的刨,然后用肩膀抬出来的,这跟历史上秦始皇修长城又有何异!今天中国的媒体宣传“长城是中华民族的一项伟大工程”,是中华民族的“骄傲”。修长城的目的是为了抵御异族的侵略,但实际上这成了中华民族几千年封闭锁国的象征,也根本没有起到抵御异族侵略的作用。实际上长城是用千百万奴隶的尸骨堆积起来的奴隶劳动的象征。当时修长城累饿而死的奴隶就埋在了长城角下,历史上还留下了家喻户晓的孟江女哭长城的故事。兴凯湖建场究竟累死冻死了多少犯人,官方是绝不能公布的。不过,王世禄告诉我,当时的确死了不少犯人,死了的犯人就埋在了取土修堤后留下的土坑里。兴凯湖建场这样大的工程如果是部队或老百姓干的,报纸、广播电台早就大量宣传了,可犯人的劳动是不能宣传的,外人哪里知道其中的内情和犯人的苦难!
这篇《兴凯湖记事》分一二三四篇,一个”右派分子”的回忆录。有兴趣可以上“爱思想网站”详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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